立在城门前,竺寒眼神怔愣,为目之所及的场景错愕。长安城城门大开,自城门外就已经摆了不少摊位,延伸整条朱雀大街。
摊位前的,自然不是人,是各式的鬼。有一缕烟状的,有鸟兽形的,也有如药叉那种怪异丑陋的。大抵就这三种类别,阿y一般的人,倒是也有,却极少,且长得远不及她。
阿y面对着他解释道:“阎王也在研究鬼幻化人身之法。现下大多还是鸟兽状,或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但绝不会伤人,你不要怕。”
人对于鬼的刻板印象无外乎是吃人心肺,x1人jing气,可阿y都已经在他面前否定过。他现下倒也不能说完全无畏,只是惊大于怕。
不知怎的,就说了句:“我信你。”
两人相对,阿y蓦的提了袖子遮住了脸。红纱金光下,她有些脸红,一口白牙咬住娇neng下唇,嘴里小声啐着:“蠢观澄,你怔盯着我说信我,可是在g引我?”
他又双手合十,低了头,“并无此意。”
阿y扇了扇风,试图拉他的手继续走,却被他合掌婉拒。她倒也不急,反正今日也抓过了他的手,滑nengneng,又带着层薄茧,甚是好m0。
“你跟住我咯,若是被yan鬼拐跑,我可不保你守戒。你知yan鬼是作甚的?”
他点头,跟的紧了些,没作言语。
“现下你看到的有我这般后天形成的鬼,也有人si之后化的。地府里孟婆汤供不应求,判官的生si簿也写到手软,今日中元,孟婆和崔判可还没落清闲。因而这些刚si的就能跑出来逛逛。”
竺寒还看到了两个见过几面的村民,正凑在摊位前拿身上的平安结换一盏灯笼。目光对视,同他颔首,估计以为竺寒小师父也已仙去。
“他们卖的无外乎就是你们人的那些东西,价钱还离谱着,也就鬼才傻呆呆去买。”
竺寒终于开口:“你不也是鬼?”
她凑近,张口对他吐气,“我哪里是普通的鬼?”
小和尚又退了步,状似无意地到处看看,然后再偏头问她:“那有甚的稀奇物什?”
见他有了兴致,阿y也不再试图拉他的手,扯着海青袖口穿过“人”群。边走边道:“我呀,带你去药叉那里。他惯是会偷盗的,每年都会拿忘川水来卖。”
他任她扯着,眉眼认真,用心听她讲的每一句话。
“忘川水?”
“是熬孟婆汤的原料之一,取自忘川河。”
说着到了个摆设最豪华的摊位,摊子前坐了个有些丑陋凶煞的绿皮鬼,倒说不出来像什么动物。礼数要作,竺寒合掌颔首。
药叉本来要出口的嘲讽话活生生憋了回去,这倒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而是伸手不打有礼人。他破天荒的恭敬道了句:“小师父。”
阿y嘁了一声,也不理他,拿了两小杯忘川水,递给了竺寒一杯。
那绿皮鬼立马急了,爬到了摊位上,“y摩罗我说你可不要欺鬼太甚,欠我……”
没等他讲完,阿y把自己手里那杯让竺寒拿住,伸手捂了药叉的嘴。冷笑道:“我可是知道你的藏宝箱在哪,给我注意着分寸,嗯?否则我都帮你送到阎王爷那儿。”
然后松开了手,拍他坑坑洼洼的脸,“姐姐先走一步。”
竺寒暗为她欢脱举动笑了笑,双手各握着一杯忘川水。她走得快,他小碎步跟着,生怕杯里的水洒出来。忍不住叫:“阿y,你慢些,慢些。”
阿y骤然停下,小和尚闷头撞上了她背后,两个杯子中的水被撞起,却又顺着落回了杯盏中,一滴不少。
可他无暇顾及,因面前nv子调笑的眼神正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出个洞。
“小观澄,你刚刚唤我甚么?”
他低头,递过一杯忘川水给她,双唇紧闭,绝不开腔。心里恨不得忘却掉刚刚情急之下唤的那句。
两人就这么立在群鬼攒动的朱雀大街,一动不动。
终究是阿y先屈服,屈服于他的无边沉默。她接过,在他面前晃了晃,娓娓道来:“忘川水是不会洒的。且你知道,它没有孟婆汤那般大的功效,因而喝下了只会忘却一刻钟的事情……”
没待她说完,小和尚抬着她手里那杯,递到她嘴边。
开口是生涩地霸道:“你,喝掉。”
阿y垂眸,乖顺喝下去。再抬头时,怔愣了下,接着迷茫道:“怎么走过了?我不是说带你去药叉的摊位。”
竺寒眉目纠结,吞吐着问:“你,你当真忘了?”
“忘了何事?”
“称呼。”
“哪般称呼?”
“刚刚,刚刚我唤的称呼。”
“你唤了何?”
小和尚压低了声音,瓮声道:“阿y。”
她咯咯发笑,灯火通明之中,别有一番撩人滋味。那笑声张扬、坦荡,不加修饰也不加掩饰,凑在他耳边柔媚道:“阿y在,在观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