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悄悄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得跟墨汁一样了,艾家其他的人已经休息了。
艾黎开着车,漆黑之中只有他们的车灯突兀地亮着,在路上曲曲拐拐。
胖胖裹在羊毛披肩里,外面空气寒冷,车里空调开得很足。
她不知道艾家的人明天发现他们走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也许艾黎回去后会被惩罚,但现在她却觉得心定了,那种缠绕不放的压抑感消失了。
艾黎看起来也放松了很多,他目视前方,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带着她,去往一个可以抛开一切的地方,她的狼狈、他的压抑,他们都可以抛开。
胖胖问了艾家的事。
艾黎也没有隐瞒,艾家确实情况不好。艾家到这一辈,持有的产业已经不多,之前诸多投资还未见收益,现今几乎举全家之力扶持冯委员。然而冯委员与艾家的联系其实都是上一辈的事了,艾家现在拿不出多少资金,为了维护这比藕丝还细的关系,只能把艾玫往冯委员面前送——尽管冯委员的年龄比艾勋还大。
艾黎没有说到他和文桦千金的事,但胖胖也能猜到一二。
如果是以前,她也许难以理解他们的做法。那会儿的她,只觉得能够把家里的欠债还完,就已经非常满足了,她并不期望这种金窝里的生活。
但是现在她坦然不了了。
多数时候,人有了钱,才能自信漂亮地活着。
不仅仅是她自己,像艾黎那样美丽的人,她简直无法想象假如他出生在贫穷家庭里,住在她家那样脏乱的小区,为了省几块菜钱跟人讨价还价半天,在催债的亲戚面前不得不低声下气,甚至将来可能迫于压力走上邪路——
艾家的人自然也是无法忍受落入那样的生活,这个徒有其表落魄狼狈的家族,每个人都压抑得想离开,但他们依附于这棵大树生长,又害怕它真的支离破碎。
艾黎把车开到了火车站,站台还一片寂静,只有暖烘烘的灯光照着月台。
他们坐在一条长椅上,用厚厚的毯子盖在身上,拥抱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有莹白的点点飘落下来,是细碎的雪花,只有在电灯的照耀下才能寻见一点身影。它们静静飘散着落到地面,化成了一颗颗水渍。нαǐㄒαйɡSんùωù(海棠書屋)。℃οΜ
天地之间放佛只有他们俩人,伴着雪花轻缓落地的声音,静谧安宁。
天蒙蒙亮的时候,车站开始售票。有一条长线旅游专列正好要出发,艾黎用现金买了票。
他们登了车,艾黎买的是一间豪华软卧的票,据说现在已经没有几趟列车有这样的包间了,因为旅游专线速度慢,商务乘客少,所以还保留着。
包间很宽敞,大约是其他包间的叁倍大,整个以红色为主调,墙面贴着玫红暗纹锦缎墙纸,右边是一张红丝绒面的单人床,床头是仿铜鎏金雕刻,床边嵌着一个小桌。左边放在两张绒面椅子,中间隔着一张不宽的餐桌,铺着百合花图案的墨绿桌布,上面固定着珐琅镶嵌金银花瓶,里面插着一把富贵竹,看得出是有人订了包间才临时布置的。
小桌旁边是洗手间,擦漆的门正关着。窗户正对包间门,挂着墨绿的厚窗帘,坠着浅金色穗子。
列车缓缓驶出站台。
艾黎和胖胖偎依着躺在床上,艾黎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窗外天色雾白,灰蒙蒙的遥远景色迅速地后退。
他拿了一小包粉末,倒了一点在小桌上。
胖胖心一揪,抓住他的手臂,眼睁睁地望着他。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然后下巴抵在她头上。
他叹了口气,说:“其实,冯委员要的是我。”
胖胖心一惊。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他身边了。一开始,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就习惯了。
有一次,我想离开艾家,他知道了——给我注射了。后来,我就离不开这东西了,也离不开艾家了。
他现在需要资金,艾家拿不出来,于是我有了新用途——就是和文桦集团联姻,所以艾家才急着给他送新人过去——”
胖胖听着他的话,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事,艾黎的美原来早已被人觊觎,他还未成熟的时候就已被人残忍采摘。她无法想象,当时稚嫩的他怎样被残忍地被压在身下,夺走初生的美好。
当他说到文桦家千金的时候,她的心脏更是刺痛。
他的命运早已注定,连艾家的人都只是把她看作艾黎一时兴起的玩物,没有在意她。时候一到,她所拥有的这一切——全部都会烟消云散。
她咬着唇哭泣着,紧紧抱着艾黎,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艾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引起一阵酥痒。
“汜归,和我一起吧,”他的胸腔发出声响“尝一口,跟我一起快乐。”
他青白的手背举到了她面前,上面有一堆白色粉末。
“就一口,没有什么,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