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国王军,又是身前这个笨蛋小王子的哥哥,但那个高大的男人仍是举着剑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细细打量着他们两个。
阿萝觉得来者不善,并在脑中补足了兄弟夺权的戏码。
……而这人果然不善。
他确定了眼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后,不像小王子一样尴尬僵硬地站着放狠话,而是带着久居上位的果敢气度,直接向身后比了几个手势,喊来了自己的亲兵。
那些人都和他一样,披着国王军的徽记的斗篷。
但他们忠诚的对象也许并不是王室,起码忠于王室的士兵们不会这么轻易就向自己的主人举起刀剑。
阿萝和笨蛋小王子一起被骁勇强悍的战士们抓住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后悔了一会,不该把利维骗走的。
可不骗走他也许连他都要被抓了?在这种较为狭窄逼仄的地道里,他那个巨大的体型不是很好发挥。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他们两个人被捆好,推搡到了那位第一王储身前。
阿萝其实是听过他的,毕竟跟着阿尔芒混的时候,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没有落下对她的政治方向一对一补课。
这位命运有些多舛但是自己很争气的大王子殿下当然也是提过的。
他的母亲是北地的贵族,普洛斯家的大小姐,和上任君主是从小订婚的关系,不过基本没见过面,感情也普普通通。
只是因为王都政治中心偏南,所以要和北地贵族通婚以稳固在北方的政权,所以才凑出来这样一桩百分之百政治联姻。
更悲催的是,大王子殿下还在他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失去了家族的庇护。
那年冬天的兽潮分外猛烈,他母族的掌权人们接二连叁地在那个冬天的兽潮中重伤,然后不治离世,北地四个大城一夜之间就更换了城墙上的旗帜,被另一个家族掌握。
“……真的是死于魔兽暴动吗?”阿萝还记得自己当时疑惑地询问阿尔芒。
一双冷漠蓝眼的男人微笑不语,摇了摇头:“现在追究这个问题没有价值,如果局势未定,或者又动乱起来,北境普洛斯家族的离奇覆灭才会被人提起。而现在那里已经局势落定,没有人会再去追寻这个答案。”
总之,正如阿尔芒所说的一样,没有人关心已经彻底衰落的家族。
只有嫁到帝都来的那位唯一留下的普洛斯小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痛极早产,没过几年又因为产后衰败而死去。
留下的这位大王子继承了母族的骁勇善战和沉默寡言,却又有着利马家族的谨慎血脉,在父亲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就主动离开了皇宫,进入军队。
在这里他避开了政治乱流,也避开了腐朽奢靡的王室斗争,不得不说,他能保住第一王储的位置,与他当初这一选择是脱不开关系的。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幼丧母,一成年就去保家卫国,并且做得很出色,老国王总没有那么狠心。
——而现在,又展现出了离开王宫的第二个好处。
曾经的掌权者已经被削去爪牙关进牢笼,只有一个没什么用的小王子逃了出来。
而这位自小远离宫廷权力中心的王子,也得以避开针对王室的打压,并且因为混迹军队,自然而然地得到了相当一部分士兵的忠诚和信赖,在动乱局面里兵权就是最大的仰仗。
这位冷淡的北地后裔王子还戴着头盔,鹰隼般的双目在自己弟弟身上扫了一圈,没说什么,只是让手下人把他带下去。
然后他看向阿萝。
黑发少女狼狈地半蹲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着,长发编成辫子,有些混乱地堆在肩头,正小心翼翼打量着他。
“席温小姐?”他声音不大不小,平静无波,并没觉得惊奇她在这里。
这说明起码他在他们进入密道的时候就知道了,或者干脆……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哪?
阿萝咬着牙,假装无害地点了点头,怯怯地回望着他。
穿着轻甲的男人沉默了一会,伸手解开自己的头盔,并摘了下来抱在怀里。
露出的面孔十分年轻,微微带着些风霜的痕迹,短短的黑发被汗水打湿,然后他沉默地向她行了个礼。
帝国社交的规矩,战士在非作战时与贵族女士交谈时需要脱掉头盔。这位大王子殿下虽然手段很阴险,动作也很粗鲁,但意外地很守礼,毕竟在这昏暗的密道里没有人会因为他做的不够优雅而谴责他。
……他这个举动,起码还是把她当作俘虏,而不是碍事的人直接杀掉吧?
阿萝不安地微笑回礼,开始琢磨这男人的目的。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个二叁,年轻的战士就主动交代了。
“我本来只是想抓到奥多克,用他来交换我自己的自由。”这气势硬朗的男人薄唇轻抿,一手按在胸口,向她微微低头:“不过发现他和您走到了一起,我就干脆放长线抓到了您,也许您会比奥多克更管用一些,多有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