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扔,扔掉的不止是面包,还有倪天泽的自尊心。
论比在意自尊心,倪天泽还从来没输过谁。而他同样很在意的人,却把他比天还高的自尊心扔进了捐赠箱里,这下虽然他再能理解盛颖琪为什么会这么做——毕竟正常情况下被突然塞了个面包确实是挺怪的——但也没法接受。非常不能。
毕竟在他私心里,他觉得盛颖琪应该对他也有和对别人不一样的记忆,就像他对她那样。明明他那么关心她,眼里心里全都是她。
所以他的眼神和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内心受到了非常沉重的打击。当然,多年后再回看这次的郁闷,他也承认和之后不断受到盛颖琪给予的打击相比,这次其实只能算前菜小儿科而已。他气得有点早了。
但他确实就是生气了,很生气,很郁闷,气得胸闷气紧,偏又没法去找“肇事者”讨回“公道”,所以这气就更憋成了内伤。
一瞬间,他的喜欢变成了不那么喜欢,又过了两天,憋出了内伤的情绪就变成了讨厌——是的,他决定不再关注盛颖琪,而且开始讨厌她。
13岁的倪天泽讨厌盛颖琪,表现为不想接触到关于她的一切。她的人,她的声音,甚至她的影子。对,当他听到不远处有她的声音传来,脸刚侧过去眼角瞥到她的影子他就立刻掉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开。
总而言之,一点也不想再见到她。一丝一毫也不想。
青春期里的孩子本来就敏感,而倪天泽这样小时候遇到不愉快事情多的,就更敏感得多。
而且那个时候,不光他,连整个倪家在盛家面前也是一样的憋屈郁闷一筹莫展。
当时倪氏在一个新小区里的几栋房子因为收购时太急,后续就出了问题,建筑审批手续不全。不仅房产证审查不过,连房子都面临拆除的危机,就算侥幸能逃过拆除,也有一大笔罚款等着缴付。
倪夫人托了很多关系都没能接触到那个直接管事的关键人物,但打听到那大人物和盛家是至交,于是想透过盛先生也就是盛颖琪父亲,帮忙牵线。可是盛家对倪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压根看不上,她费尽千辛万苦收集到的元青花和几副名画托人送去,盛家连包装上的锦带都没抽开就退了回来。
期限日近,事态紧急,倪夫人跟家里人通电话说着这事,她这么硬的脾气说得都语带哽咽。过了一会儿又恨骂盛家的势利无情,诅咒发誓一定会挺过这关,将来让他家好看。
倪天泽在楼梯上也听着,手指握在楼梯扶手上,指关节发白。
好,这下可以和家里上下一心,毫无顾忌地同仇敌忾了。然而他后来才厘清,自己这时的充盈着心脏快要爆炸的感觉,却不是憋屈,憋屈都太轻了,是绝望。
哪怕他多有能耐,样样年年都是第一,将来去上哈佛麻省,拿到一堆博士学位,又怎样?倪家都高攀不上,何况他这个连倪家血缘都没有的养子?
直到这时,他对盛颖琪的讨厌,第一次转化成了快要把他打击得一蹶不振的绝望。
然而这时,还有人来触他霉头。
他的好友——啊,虽然他仇人不少,但也是有关系不错的朋友的。因为优等生的交友范围也只有优等生而已,范围狭小,别无选择——全校第二名的郑长春有次聊天时,神秘兮兮地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他当然摇头,摇得很坚决,表情也很高傲。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那脸上明明白白像写着:“我这么优秀的人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看上哪个女生?”
“好吧。”郑长春习惯了,也不以为意,只挑眉撩眼笑嘻嘻地问,“你觉得盛颖琪怎么样?”
“盛颖琪?”倪天泽一下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管理了表情,仿佛对这个名字不怎么熟,但也不是完全没听过的样子。
“盛家的老二。在四班。”郑长春这时两条手臂都搭在走廊的栏杆上,翘起右手的小指,以不会被人发现的方式指给他看。“喏,那个。”
他没看,眼睛都没往那个方向挪半分,却做出恍然的样子点头:“哦,有印象。干嘛?你看上她了?”
“嘿嘿,”郑长春笑了两声,“我妈让我和她找机会多接触。毕竟嘛,盛家我们这辈就这一个女儿。”
郑家经营的是全国大型连锁超市和游乐园,品牌名字说出来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虽然有二三十年的经营史,但和盛家比依然算新贵,比倪家,则是强上一点。
倪天泽冷笑了声,没说话。
郑长春却以为他的不以为然和自己一样,也笑着吐槽:“我也觉得我妈太夸张了,我们现在才多大?”
倪天泽勾起嘴角,瞟向他:“你还挺清醒。”
“那当然!”郑长春像感觉差点被他小看了一样,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再说你看看她,也太普通了!长得一般,学习还差,我凭什么要因为她是盛家的女儿就那么凑合——”
倪天泽不笑了,冷淡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又诡异地冷笑起来,似乎磨了磨牙才挤出几个字:“对,你这么想是对。别听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