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沈蕴便知道对方仍旧意难平。
大伙都散得差不多了,沈蕴和路弥远也准备回房收拾,却不料被江子鲤叫住了:“沈蕴你站……你留步。”
“留步”两个字从江子鲤嘴里说出来简直比破天荒还稀罕,沈蕴立时瞪起了眼睛。
自从上回吵了一架之后,沈剑范和江代剑范在杏陵刷出的那点友好度已彻底清空,半年来又回到了从前冷冷淡淡的状态,非必要时绝不交流,这还是头一回江子鲤主动找上了他。
“有什么事吗?”既然对方都说了留步,沈蕴当然客气相对。
“你手上那个特许入庭名额是不是还没用?”江子鲤开门见山。
每一任教范手上都会有一个特许入庭的名额,可以随时让外庭修士入学,一般这个名额都会被教范用来提携宗门后辈或是亲友,当然也有无私给予外人的情况——但这种情况非常少,毕竟能被教范青眼看中的人按理说水平早就可以考进天贤庭了,根本用不上这个特许名额。
而江子鲤既然这么问了,沈蕴当然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你想让谁入庭?”
“我妹妹。”
沈蕴噢了一声。
江子鲤自出生二十年来显然这是第一次求人办事,而且求的还是自己的死对头,见对方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立刻答应,少年脸色变得青一阵红一阵的,煞是好看。他咬着牙根强调:“沈蕴,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人情。”
“没忘。我只是刚刚在想你哪来的妹妹。”
“是那位和吞月剑一起被发现的姑娘,名唤江颐。”一旁的舒喻解释道,“她如今已认祖归宗,所以与少主是兄妹。”
沈蕴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行吧,我确实欠你两个人情,一次是杏陵那回你挡了乾炎的追责;一次是云丛出事时你帮我代班了,不过……”
江子鲤:“……不过什么?”
“不过名额既然在我手里,那得按我说的来,”沈蕴笑笑,“等从云丛回来后,让你妹妹来东三武吧,老规矩,从我手上走过十招就入庭。”
“一言为定。”江子鲤道。
从宏议厅出来后已经很晚了,而明日一早就得出发前往云丛,沈蕴和路弥远便一同回倦林峰休息。只是快走到那条通往十三院的小径时沈蕴忽然磨蹭了起来,他试探地问道:“那……明天我们也卯时庭门口见?”
路弥远眼眸沉沉注视了他片刻,“我先送师叔去剑范小院。”
沈蕴怔了怔,下意识的答了声好,路弥远眉眼愈发柔和,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山上走去。
等到了小院门口,路弥远瞥了眼院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欠身过去,一个吻落在了小师叔的唇角。
“还是明天见吧。”
.
不需要晨钟报晓,沈蕴便已睁开了眼睛。
他拿起枕边的天贤令看了一眼,已经卯时一刻。
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但又想不真切,不过这会如果起床洗漱收拾,应该正好可以赶在早课点名之前抵达武场。
只是冬日的天气实在叫人懒得动弹,沈蕴忍不住又把被子拉上头顶打了几个滚后,才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他洗了把脸,倒水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要出门的燕也归,不由惊讶道:“你今天居然走得这么晚?”
“晚么。”燕也归道,“我一向是这个时辰。”
“是吗……”沈蕴皱了皱眉,进屋时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问道,“对了,你看到过我的剑范外套吗,我刚刚在衣柜里没找着。”
燕也归:“……”
沈蕴:“你这是什么眼神?”
燕也归:“在想你是不是吃错药的眼神。”
沈蕴一愣。
“沈同修,为人进取是好事,”燕也归语重心长,“但白日做梦并不可取。如果你还没有清醒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再去洗把脸。”
“这都什么跟什么……”沈蕴被他的一番话弄得更晕了,“我就是问你我的衣服……”
“那不是你的衣服,”燕也归纠正,“是江同修的衣服。”
江同修?沈蕴愣了愣。他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所在的鹰院好像的确有一个姓江的同修。
——对方才是剑范?那我是什么?
看着沈蕴一副恍神的模样,燕也归显然觉得他是还没睡醒,没再多管,便转身离开了,毕竟他今天一早还有一场小测要考。
沈蕴在门口呆站了会,寒风从脸颊刮过时,人不由打了个激灵。他昨天睡觉时的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具体梦到什么醒来后已经都记不太清了,只剩零星几个画面还残留在脑海里,譬如被人围观簇拥的情景,披上剑范披风时的情景,以及有人在剑范小院门口……蹭过他嘴角的情景。
“……我可能是想当剑范想疯了吧。”沈蕴苦笑着敲敲脑门,回房换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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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