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6号台风登录X省,在当地形成了特大暴雨,登录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为12级,预计今明两天……”
原先热闹的食堂在第一句播出的时候瞬间安静,大家都屏着呼吸听完了这则新闻。虽然从几天前各部门就在推送预警信息,但只有当它登陆时你才能真正感受到这次的影响会有多大。之后转播的各种镜头牵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贺久安不禁看向窗外,他们这里仅是小雨绵绵,但距离此处500公里的地方正在遭受有史以来的最强暴雨。内涝、泥石流、山体滑坡……正在侵害那个地区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坐在他对面的纪辽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沉默地将餐碗中的食物解决干净。整个食堂都处于一种诡异的静默中,贺久安不理解这种奇怪的氛围,直到下午的时候,整个军营响起了紧急集合的铃声。
纪辽站在发言台上,表情肃穆,字字铿锵:“接中部战区指令,全营整装,10分钟后集合,驰援X省。”
众人大声回应“是!”
“大家记得给家里人写封信。”纪辽突然轻声说道。
世界安静了。
贺久安突然想起来了父母房间的梳妆台的右手边,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小时候无论他有多好奇,如何撒泼打滚无理取闹,贺夫人都没有给他打开那个抽屉。
直到……
贺久远也从军区寄来了一封信。
贺夫人没有拆开,只是噙着泪将它放进了那个抽屉。贺久安这才看到,那一整个抽屉,满满当当都是未拆封的贺将军的信。
一定会回来的人无需写信。
贺久安站在台下,微微仰头看着纪辽,他不是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臭脸,看着让人有些不熟悉。
贺久安忽然明白这才是成为军人需要肩负起的责任。需要军人的地方很多,有远隔万里的边防事业,有子弹横飞的维和战场,但其实最常见的是抢险救灾的一线。
“国有难,召必回!”这是无数退伍老兵挂在嘴边的话,这不只是一句口号。在志愿成为军人的那一瞬间,国家兴难就是他们义不容辞的事情。他们不再只是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或者孩子的父亲,而是在危难中人民群众最信任最依赖的子弟兵。
无论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在军人这个身份里,你们就是我们的孩子和兄弟,我们十指连心,情同手足。你们用血肉之躯保障我们的生命,我们便还你满腔的信任和最高的敬意。
贺久安闭上了眼睛,感受绵密的细雨淋在他的脸上。
雨点小的时候你会觉得淋会雨也没什么的,但等你回过神的时候它早已从头到尾将你打湿,让你被潮湿的衣物包裹,像不会游泳的溺水者,整个人渐渐透不过气来。
但也会逼着你激发出来最猛烈的求生意志。
贺久安缓缓吐出一口气,往宿舍跑去。
————
贺久安没有写信,而是给贺夫人打了个电话。他说着俏皮话,将电话里面那位以贤淑闻名的贵妇逗得“吃吃”发笑。
他开始整理背包,便将电话放在床铺上外放。
“臭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啊。”贺夫人声音温婉,话里带了些嗔怪。
“看老贺什么时候想我咯~”他一边回答,一边从容不迫地换好特战服。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他再想也不好意思说。这段时间他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的,可把做会议记录的小刘愁坏了。”
“哈哈。”贺久安笑了笑,看到了隔壁出来的整装待发的纪辽,“不说了妈,这边要集合训练了。”
“下雨还训练吗?那你自己多注意点啊,因为台风要下好长一段时间的雨,你可小心点,别淋坏了。”
贺久安满口答应,挂上电话,关了机,追上了纪辽。
纪辽看到他过来,愣了一下,皱眉说:“我们要去的是抗洪的一线,会流血,会牺牲,不是让你过家家的游戏!”
他刚刚听到了从电话里传来的女声,贺久安是一个连淋雨都会被人牵挂的小公子。
“我是你的通讯员啊,我当然知道。”贺久安拍了拍背包的肩带,笑得极为灿烂,“我妈爱哭,她不会看我写的遗书的,我还等着回去给她讲我的光荣事迹呢!”
明明天色阴沉,没有阳光,纪辽却觉得这笑容晃眼,原本要劝回的话卡在嘴里。攥着手上的信封,转身抬步。
他无法指责一个做好牺牲准备的军人不够合格。
在这个瞬间,他们是可以相互托付的战友,是如若牺牲便会相互照拂对方父母的兄弟。
他们是一样的人。
星夜驰援。
在黑暗中颠簸的车厢里亮着一小束一小束的光,一开始听到的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了强忍着的呜咽。先前还没想好家书怎么写的小战士正在用最后的时间添补他想说的话,信封拆了又拆,纸张角落还有被泪水模糊的墨痕。
害怕再看下去自己也会忍不住,贺久安闭目养神,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