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有时也回想起头一次见到那个人。
那时她脑中是以前学校广播里响的那首粤语歌。
里头有两句唱的是,宁为他跌入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记不清了,已经快要记不清他的声音了,记不清他的笑容了,记不清她到底是否爱他。
可当她回想起他时,那种独属于他的感受她永远都忘不了。
柏拉图说,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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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夹着一支烟,红唇微抿,一阵轻微的呼吸,她呼出一口孤寂。
于清靠在洗漱台边缘,卫生间的门偶尔开合,进来的女人侧头看她一眼,于清与她对上目光,冲她微微一笑,那女人皱了皱眉撇开眼。
烟灰点落,指尖的烟要燃到了尽头,她转过身将烟按灭在洗漱台上,星火碰到与之相抵的水发出刺啦的声音。
烟屁股被她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于清从包里摸出口红,描绘出饱满的唇形,台子边缘,她的手机叮叮的响个不停。
她并未理会,收起口红,她拿起放在一边的眼镜戴上,拿着手机走出去。
门开的瞬间,外头吵闹的音乐声如雷贯耳。
高跟鞋踩在走廊这廉价的地毯上,她身姿高傲,红唇微微上扬,因着公事她头发夹起,脸在这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性感又知性。
走廊上有经过的人目光如炬盯在她身上,她视若无睹。
于清向前走着,迎面走过一个男人,正要相错时,她臂膀被轻轻一撞。
啊,对不起啊
于清侧头看他一眼,眼镜的银丝边缘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没关系。她笑了笑,就准备转身离开,只还未转过身去,那人突然扯住她的袖口。
于清转头,只见男人含着笑,目光在她脸上周旋,想跟你认识一下,介意加个微信吗?
于清皮笑肉不笑,有点介意,我对男人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样说,他看了下女人白衬衫下饱满的胸围,有些不信,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可以试试,保准让你舒服。
于清笑容寡淡,正欲再说什么,有人从那头叫了她的名字。
于清。
两个人皆抬头,只见男人西装革履,身材挺拔,朝着这边走过来。
我朋友来了。于清冲他笑了笑,看着男人一副果然在骗我的表情,她转身与周詹迎面。
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周詹看了眼那男人,跟在于清身边。
上厕所怎么接。于清随口回他一句,你去知会一声说我不舒服。
刘运昌来了,他就在隔壁。
于清细眉微蹙,东市那个暴发户?
周詹嗤之以鼻,笑了笑道,今非昔比了,土地主也算是站起来了。
于清付诸一笑没说什么,却也并未表示自己要过去,也与他打声招呼。
周詹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外头冷你就去车里坐着。
于清伸手接过。
本来今天是要她弟弟于晓来的,于晓去外地出差耽误了一天没回得来,结果这事就落在了她身上,好在她一个女人,推脱理由也多,该谈的谈成了,坐热了垫子就准备撤了。
周詹进去招呼,她往外走,越过了这个喧闹的地方,耳根子也变得异常清净。
这春日的晚风确实是冷的,却也是能让人清醒的。
于清踏出门口,并未急着回车上,而是站在一旁的柱子旁摸出烟来。
贝齿咬住细细的烟梗,她摸出银质的打火机,蓝色的烟火隐隐照亮她的半张脸,手指松开头发的束缚,乌黑的长发垂落而下。
她美,像是夜行的鬼魅。
于清站在那处抽着烟,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眼眸里映着这城市繁华的光。
冷风吹拂,她眼神迷茫又麻木,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你酒量真的蛮差的。隔着柱子,侧边女人声音含笑。
男人低笑两声,未附回答。
干你们这一行的,酒量还能差了去了?女人又笑道。
于清微微侧头去看侧面靠墙而战的两人。
男人侧对着她,正低头与那女人点烟,火星在他们咫尺间舞动起来,烟雾缭绕,香烟在接吻一般。
干你们这一行的,酒量也不错,比不了。
那人的侧脸,走线如刀,那人的声音与她记忆相连,成一条弧线将她环绕。
于清这才看清。
她手指轻颤,手指的烟灰没有去点已燃得自己坠落。
头发刚剪的?
嗯。
剪这么短?
剪头那推荐的。
那人眼光不错,你剪这个好看。
女人声音娇媚清脆,预示着她定是喜悦这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