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沉静的心中竟难得有些不安。
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
望着天边夜沉如水,斐卿玉坐在窗边,看那微微摇曳的影倒映在窗纸上,神思游弋,眉间微愁。
自从上次一别,凌曜寒许久不曾来后宫之中。
如今孩儿月份大了,随着胎儿一天天的长大,胎动也变得越来越强。
即使他什么也没说过,但裴卿玉也看得出他更加难以掩饰自己的疲惫,毕竟肚子整日挺在身前,腰腹的负担也在不断增大,有时会不自觉的将手抵在腰上,又或是托着沉重的肚子。
如今他连自行翻身都十分艰难,举动吃力,下身压迫得常常水肿,有时还会肌肉僵硬痉挛,而他又不在陛下身边。
多少深深的焦虑也只能化作无奈的担忧,不知今晚陛下是否睡得一个安稳觉?
夜色落寞低垂,渐渐深幽,又一只烛火燃尽,今日还是无人前来。
斐卿玉幽幽叹息一声,梳洗上榻,依旧久久无法入睡,辗转之间,心头不知为何,莫名难安,沉沉地突突跳着。
次日一早,他便听闻了震惊朝野的消息。
他整日呆在深宫,不知朝堂之上早已瞬息万变。
那赈灾污吏的案子被审问的结果已经出来,斐家牵连之广,已经彻底脱不开身。远比他母亲向他说的更加严重。
查出数年来贪污纳贿、交结党羽、行事严苛不仁之罪数不胜数……
皇帝雷厉风行之下,被问斩的、被流放的、被撤职的,一夜之间,斐家的根基蓦地倾倒。
斐卿玉得知这个消息,一下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穿着繁复隆重的婚服,绣云金缨络霞帔,长摆曳地三尺许,无尽风光之中,爹娘弟兄送他出嫁。
母亲泪眼朦胧的握着他的手,细细叮嘱,百般不舍。
他在母亲怀中哭泣不止,忽然回过头,却望见那人站在不远处,墨发高束,身着大红喜服,风姿高贵而绰约。
还记得,那是他头一次见他穿这样鲜艳的颜色,红衣映衬着如雪如丝的肌肤,美得让人窒息,天地都仿佛黯然失色,让他一生难忘。
梦中,他依旧如痴如醉的遥望那人,心脏激烈的砰砰跳动,却不敢如当年一般欣然向他走去。
他的脚上仿佛有千斤重,站在原地,心底冰冷的一处紧揪着。他忍不住想,若是那时他没有嫁给他,是否斐家就不会落得今日的结局。
又或者,那日如若他开口求情,他是不是会为了他手下留情……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到一只轻柔的手,触碰到他的额上轻抚,那样冰冷。
“君后为何还不醒来?”
“回陛下,君后的高烧已经退了,但是……”
后面的话有些听不清,只是似乎,传来那人一声轻轻的叹息,他又沉沉坠入黑暗之中。
斐卿玉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发软,头脑昏沉,四肢绵软无力。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缓缓睁开眼,一旁服侍的宫人立即欣喜道,“君后,您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他一开口,只觉嗓子十分沙哑灼热。
宫人扶着他,端来一杯清水,喂他慢慢喝下。
“回君后,您睡了整整三日。”
斐卿玉干涩的唇轻轻开合,一杯水饮尽,垂下眼,又道,“陛下……”
“这几日陛下夜里一直守着您,这会儿刚刚去上朝了。”
长久的静默,他微微侧过头,温热的泪,缓缓从眼角落下来。
傍晚时,传来皇帝前来的消息。
殿内的宫人全部退下,斐卿玉身子太虚,无力起身,只听得轮椅转动的声音。
“卿玉,你感觉如何?”凌曜寒推动轮椅,来到他的床边,身上带着屋外而来的淡淡寒气。
斐卿玉向他看去,凌曜寒神情沉静,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乌黑的长发全部向后高高束起,冷淡华贵中隐隐透着威严,然而高隆的孕腹却破坏了他的冷意,显得有几分柔和。
微暗火光照亮他比先前更加苍白的脸,人也比往日瘦削了几分,除了那突兀高耸的腹部,愈发单薄如纸。
一颗心恍恍惚惚地刺痛着。半响,斐卿玉才道,“臣很好。”说着,睫羽微微发颤,泪涌了出来。
月华如流觞轻轻倾落在身上,凌曜寒在一旁,只是静静望着他,华贵中更见清冷。
如今他似乎看懂了那双总是透着萧索和淡漠的眼睛。
或许后悔当初没有开口向他求情已经无用。以他之力,根本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斐卿玉不是不知,凌曜寒冷酷决绝的手腕,是如何杀伐果断的一个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坐上帝位。
可当这一面用在自己身上时,才知道那是如何彻骨的寒冷。
凌曜寒早已见惯了沙场的血肉横飞,皇宫之中至亲的自相残杀。当年先皇本欲传位给太子,是凌曜寒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