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较往年来的更寒冷,皇宫之中宫阙阁楼银装素裹。
凤鵉宫院子里的墨梅却开放得更盛了,衬着几点未融的白雪,美不胜收却无人观赏。
君后不喜奢靡之风,以致宫中布置素雅精致,与那人清柔如竹的气质相得益彰。
只是此刻偌大的宫殿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味,只有压抑而忙碌的脚步声。
忽然,一声门外的宫人响亮唤道,“陛下驾到——”打破了这份平静。
众人立即停下动作,接着,传来木质的滚轮在石板上转动的声音。
一名清冷华贵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贴身的侍从恭谨的跟在他的身后,却不假他人之手,独自双手推动着身后的机关,将轮椅推了进来。
年轻的帝王,长发如墨,容颜惊鸿,一双狭长的眼睛眸色很浅,恍若寒潭的眸,透露出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的身姿挺拔高贵,坐在宽大的轮椅之上,木材上乘结实,扶手刻着精致繁复的纹路,身着明黄宽袖长袍,腰间束白玉腰带,勾勒出那抹劲瘦腰身,龙袍下摆却空荡荡的在轮椅底下铺开。
凌国当今的天子凌曜寒,可称得上一位传奇的帝王。
他身为皇子之时,就已经是名扬天下骁勇善战的奇才,用兵如神,统驭边防,立下战功无数。
凌国曾经陷入被外族侵犯的危机,险些惨遭覆灭,是他率兵三十万奔赴沙场,浴血奋战将国家守护了下来。
只是也因在那一场战事中,他被截去了双腿,再也无法站立。
这样传奇的经历,不仅不会让人轻视他空缺了双腿,反倒更觉油然而生的敬畏。
见到皇帝,众人立即纷纷行礼,只是人人面色微凝,宫殿中的气氛压抑到所有人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小心谨慎诚惶诚恐。
看到宫人手中端着弥漫血污的水盆,凌曜寒停下手,让转动的轮椅停了下来。
隔着重重屏障,躺在床榻上那道身影看不真切。
那里安静得出奇,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扫过屋内的景象,他转而看向边上的几名太医,问道,“君后的情况如何?”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满头大汗,紧张的垂下眼答道,“回禀陛下,君后他又……小产了。”
凌曜寒看上去并不惊讶,神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而淡的模样。
或许这件事根本也并不会让任何人再惊讶了,皇帝与君后结婚七年,这已经是裴卿玉第四次流产。
前三次孩子都没熬过三个月,这次好不容易快五个月了,却依旧是留不住。
“不好!”忽然,又听得一声惊呼,一名在床边照看裴卿玉的太医惊道,“君后大出血了!”
凌曜寒轻轻蹙眉,沉声道,“还不快去救治君后。”眸色浅淡的眼睛凝聚着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几名太医脚步慌忙,与宫人们纷纷忙碌起来。
裴卿玉从昏睡中醒来,尚未适应昏暗的视线,纤长消瘦的手立即条件反射的伸向自己的小腹,心中顿时一紧。
苍白的指尖缓缓在身前抚摸着,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一片平坦柔软。
五个月了,隆起的那一团圆润的弧度,是如此来之不易让他每日小心呵护,一举一动衣食住行慎之又慎。
可今日从晨起开始就觉得腹中不适,没过多久,还不等他唤来太医,剧痛越演越烈,殷红的血从他身下漫出。
不到半个时辰,孩子就这么没了。
灭顶的哀伤涌上他的胸口,秀丽的面容一片凄楚,含泪的水光还未从眼角滑落,边上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
“君后醒了?”
凌曜寒的轮椅就在床榻边上,离得很近,伸手给他盖了盖被子。
他垂目凝视着他,面容如云雪一般清冷高洁,声音却含着淡淡的关怀,“身子可还难受?”
裴卿玉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疼,可又不想被凌曜寒看见,侧了侧头。
他强忍着翻涌的情绪,开口道,“谢陛下关心,臣……已经无事了。”原本清丽绵柔的声音还十分的嘶哑,微微发颤。
宫灯烛火之下,凌曜寒向来冷淡的双眸看着似乎有了温度。
“君后没事就好。”
凌曜寒对他越是宽和,裴卿玉越是心头作痛,终是没能忍住,痛苦的泪涌流而出,哀泣道,“陛下,对不起……”
“不必道歉。”凌曜寒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摁了一摁,“你已经尽力了。”
宽大有力的手,在他的肩上传来微微的力量感。裴卿玉难以自持,伤心欲绝的泪越发汹涌。
“陛下,我们的孩儿……”悲戚的低低哭声不断回荡在寂寥的宫中。
在这皇宫之中,无人不知君后的执着与付出。
七年来,为了诞下皇嗣,他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只要是能试的都试过了,就算再苦再难,也从来没有一丝懈怠。
一次次的失望与打击都没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