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晔从小到大被人宠惯了,无时无刻不享受被人照顾,并不意味着,就会懂得如何照顾他人。
他其实不知道应该照顾病人,也不知道该注意什么。
好在医院全天候都有医生和护士,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呆在裘默笙的床边,观察他的情况,给他倒一些水,喂饭,给他换衣服或是扶他上卫生间。
有时想削一些水果,又发现自己不会,只好拿一些剥皮的给裘默笙吃。
裘默笙是十分让人省心的病患,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他长得好,是那种沉稳俊朗的帅气,睡着了林晔也喜欢一直盯着他看。
醒来也安安静静的,话很少,说的关于最多的话就是问问小瑄和小芷的情况。
住院这段时间,林晔忽然发现除了提到孩子,裘默笙几乎不会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以前,林晔知道他的疏离,可现在就像是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假人。
不管林晔说什么做什么,他会露出完美的微笑,也对他依旧温柔体贴,可是他的眼睛,仿佛灰暗得深不见底。
林晔常常感觉,他虽然在自己身边,可是却又好像根本从不存在。
他的心就像是在火上煎熬,就算每天都被裘默笙轻柔的草木香气包裹,可他依旧时常暴躁的心情几乎让他失控的想要爆发。
但他的理智却只能拼命的拉住那些快要断裂的神经,现在的裘默笙无法再承受任何一点伤害了。
无法排解的情绪快要到他的极限了,林晔打电话给一直以来负责自己的心理医生,说了这些事情,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对方为他开导一番之后,提出建议让裘默笙也接受咨询。
林晔思考过后,觉得有必要试试。他的性格向来直接,没有拐弯抹角,于是直接向裘默笙提出这件事。
或许一般人被自己的伴侣要求看心理医生,多少会有些不满或者抗拒。但裘默笙根本不会拒绝,也完全不会追问他这么做的目的,很容易的就答应了。
等裘默笙的身体恢复得几乎差不多了,一个周末的下午,心理医生来到他的病房,林晔出去了,在外面让他们单独相处。
心理医生先是关心了一下裘默笙的身体,聊了一些让他们熟悉的话题。
一般面对心理医生的病人,都需要建立一些信任感,但裘默笙的表现实在非常的完美,却始终带着无法突破的无形的距离。
谈话间,心理医生一直在观察着他,然后开始进入正题。
“您觉得您的伴侣怎么样呢?”
裘默笙微微思考了一下,微笑道,“他很漂亮、很有自己的个性,直率坦诚。”
医生在本子上记录着他的回答,全都是积极正面的形容词。
“那么,您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缺点呢?”
裘默笙摇摇头,“没有。”
“好的,那么您觉得他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吗?”
医生又问了他许多问题,包括两个人的相处,裘默笙都一一回答了。
他对林晔的评价很好,说起两人过去的事情,也都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和林晔的描述截然不同。
但是他知道,这些回答都是无效的。因为裘默笙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
这些也是他预料之中的反应,因为从林晔对他的描述来看,裘默笙虽然性格温和包容,有求必应,但却是一个把自己包裹得非常紧闭的人。
聊得差不多之后,他尝试从另一个层面了解裘默笙,“裘先生,我可以给您做一个放松的治疗吗?”
裘默笙微微点头,“可以。”
他让裘默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让他一边深呼吸,给他做了一些放松身体的按摩。
“现在,您跟着我的描述进行想像,你进入了一个深海……”
不久之后,诊疗结束,医生走出病房,裘默笙几乎想不起对方都问了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什么。
但是他也并没有很在意,他只是按照林晔的希望,所以完成今天的诊疗,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目的本身。
林晔在走廊里跟心理医生交流了很久。从医生那里得到的报告,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裘默笙不爱他,他知道,虽然这仍旧会让他感到心脏难受刺痛,但是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裘默笙的潜意识里,在被模拟的场景中,裘默笙只会对他的伴侣感到压抑,疲惫,想要逃离却又无法逃离。
心理医生判断,是上一次他们怀孕时的经历,以及过去的种种,让裘默笙有了创伤性的阴影,对林晔感到精疲力尽,再加上工作上得不到回报,家人的冷漠,甚至对周围的一切都封闭了自己的心。
或许还有更层次的原因,但一次的咨询,让心理医生还无法完全了解他的潜意识。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目前让裘默笙真正在乎的只有他的孩子。
但这也不完全是好事,因为裘默笙对他的孩子都有一种极度愧疚的补偿心理,所以更想要加倍的牺牲自己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