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看到你就恶心

    回忆自此戛然而止，浮生的繁华退出舞台，像团琢磨不透的浓雾消散在谢幕的帷幕之后。

    那年夏天，是她这辈子记忆中最难忘的日子，每天回到罗良玺公寓里，看他穿着家居服洗菜做饭，看他容忍那只猫咪到底还是跨过了底线在屋里到处跑，想去哪里去哪里，看他伏在自己身上滴落的汗水，两人十指交扣的手，那套公寓里，里里外外粘着她的梦想她的依恋，她那时真的能够确信罗良玺在爱她。   他嘴上不说男人通常会用的花言巧语，可是转头就在西区半山上买了一套房子，钥匙交给她，随她怎么处理装修的事。

    珂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忐忑地问他家里怎么说。

    男人摸摸她的头，认真地凝望着她：家里没事，爸妈不会不同意。

    她毕生最大的幸福像烟花一般，哄哄地飞窜到天上，火树银花地绽放出来。

    只是她再怎么想，脑子抠破了也想不到故事谢幕的真正结局。

    在她忙着装修新家时，公司骤然发生巨变，没人跟她说什么，她也很少过去，高帆一句口风都没透过。她只是隐隐知道罗良玺丢了一个大单，那时她没放在心上，生意这种事，总会有失手的时候。

    然后是某次回公司她亲眼看到罗良玺跟何杉一起从公司门口出来，她忍了下来，她相信他的为人，可是后来即使是在家里，他会接了电话匆匆出门。电话那头是女人的声音，但不是何杉。

    如此反复几次，后面一切都脱轨了，揣测、怀疑、争吵、冷战、抓奸、挣扎嘶吼尽数扑面而来，仿佛凭空而来一只大手，把她刚刚拼好的关于幸福的拼图给砸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终于等到那一天，她在家昏睡了几天，罗良玺没回来，她去公司找，公司门口贴着刺目的黄色封条，透过玻璃门，里面是一副灾祸后惨烈的现场。

    蓝田公司被宣布破产，人去楼空，所有员工都联系不上，就连高帆也是。

    罗良玺的公寓随后被银行收了回去，她带着两件行李回到自己的公寓，住了最后一个月后，毅然狼狈北归。

    后面那一段她总不愿意想，不能想，刻意模糊成一团，死死的压到心底深处，如此的话，她大概还能做一个勉强正常的人。

    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罗良玺时，以为他注定只能成为灰败在心底腐烂发酵时，这人突然就映入眼帘了。

    财经报道里骤然坐着这么一个男人，西装革履，面沉如水，冷漠淡定，谈话一针见血。

    他是紫荆科技的创始人，手里几个项目价值数百亿不止，光是一个冰火游戏的开发，已经红遍国内国外。

    看着那么不近人情，英俊得仿若不自知的男人，私底下对裴家千金却又温柔又浪漫。

    这真的是他吗？

    珂珊恍惚中觉得在做梦，后来确定，真的是他！

    正如此刻紧紧地钳住她的腰肢，掐得她想要呕出来的男人，就是罗良玺无疑。

    都说女大十八变，而且往后会越变越美，鲜少男人，却同样也有此项专利。

    他的轮廓变得更加深刻，脸颊削瘦，下晗利落漂亮，而身上的气势，更是今非昔比。

    原来有人可以以前很优秀，以后更优秀，时光钟爱他，容颜也钟爱他。

    要说最明显的变化，无非是他眼角的纹路，无论是眯起来还是笑起来，那根纹路变得深邃，将数以千计的时光、磨难、艰辛和信念深深刻进去。

    珂珊的骨肉化成了水，可以随意在他人手指下地淌成任何形状。

    她仍旧是那个鲜明的手下败将，倾身爱他，极致恨他，噬魂销骨，在地狱的业火上反复翻滚、焦灼，被烧出皮油滋滋的声音。

    她想挣扎，可是浑身一点儿劲都没有。

    罗良玺拦腰抱着她，看她空洞虚无的双眼，那是一种极具残破的艺术之美，尽管精神再衰败，仍旧是美得惊心动魄，仿佛要是轻轻一碰，她就会化成夜色中漂亮的黑红色花瓣，随风而去。

    他不恨她吗，也恨。

    心脏密密麻麻地被鬼祟之物啃噬着，让人不得升天。

    他把她带到几乎耸入天际的罗马柱后，罗马柱斜斜地投下阴影，将他们笼在一方狭窄的阴暗的天地中。

    这片天地只有风、只有影，只有他们。

    他还拖着她的腰，珂珊根本站不住，吞了化骨水似的，魂魄不知道去了哪里。

    罗良玺单手掏出香烟包，倾斜朝唇边倒出一根，用牙齿叼住拉出，然后再去拿打火机。

    烟雾徐徐的朝珂珊吹去，她清醒过来，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浑身神经质的抖动一下，精致瑰丽的眼眸掺着波光，缓缓上抬，然后跟男人对上眼睛。

    男人在浓雾后，他的眼睛堂皇地藏在眼镜后，她总是看不懂他。

    或许她真犯了大错，错在选错了人，她应该选择苏南的司文博，或者赵骏这样的男人，懂女人心思会说情话，就算玩儿也是玩儿得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