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之提起桌面上装着玫瑰花茶的白瓷茶壶,给坐在对面的年轻女性,也即他今日的相亲对象庄静娴小姐倒了一杯茶,收获了来自庄静娴一声礼貌且疏离的“谢谢”。
庄静娴本人比秦肃之之前在电子名片上看到的照片还要好看很多,她的美是被得体的礼仪和出众的学识妥妥帖帖地映衬出来的,哪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能让人看出十足的书卷气。
秦肃之用脚想也知道这种眼界很高的女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上自己,因此与庄静娴接触的时候反而放松了许多:“你太客气了。”
庄静娴微微笑了一下。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注视着秦肃之:“小秦总,为了不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你是个很好的人……”
秦肃之了然点头道:“我知道。”
庄静娴显然被他噎了一下,她定了定神,才继续道:“但是很抱歉今天的相亲是我家里面安排的,我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
后面的话秦肃之都快会背了,肯定是“希望你遇见更合适的女孩子”。他毫不在意地笑笑:
“庄小姐爽快,那我也有话直说了。我这个人坏毛病一堆,绝非你良配,今天见完面我回去会和家母汇报的,庄小姐不要有压力。”
他这样不顾脸面地自我贬低,不论庄静娴心中如何想,面上还是露出了既松了一口气又十分抱歉的表情:
“那真是太感谢了。”
“吃饭,吃饭。”秦肃之拿起公筷,给庄静娴夹了一点凉拌三丝放进她面前的瓷碟里,“今天顽食居有爵士乐演出,我们吃点饭听点音乐,把时间对付过去,回家了也好各自交差。”
一说起音乐演出,庄静娴不由将视线向外望去。
顽食居里面是内天井的中式布局,她和秦肃之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向外一看便能看见一楼中央的下沉乐池,一个年轻的钢琴师正坐在琴凳上演奏着轻柔且欢快的音乐。庄静娴道:
“我知道他,埃尔伯特。这个人很年轻,但技术高超,感情也非常充沛,之前一直在奥卡利星发展,在爵士乐圈子里算是小有名气,没想到顽食居能把他请来。”
秦肃之努力地听了半天楼下的音乐,也听不出什么名堂来,他听庄静娴说的头头是道,便不过脑子地吹捧:“早听说庄小姐是名校艺术硕士出身,没想到对爵士乐也颇有研究。”
庄静娴就笑:“不是,是我一个朋友很喜欢,我才跟着多关注了些。”她显然并不愿意与秦肃之深交,提到私事也只是点到为止。正好这时埃尔伯特一曲弹毕,他已经连续弹奏了有一个多小时,因此便离开钢琴去休息,另有一名小号手从台下走了上来,接替了埃尔伯特的演奏。
埃尔伯特已经停下表演,庄静娴就也没了继续关注楼下的必要。她正欲收回视线,却忽然轻轻“咦”了一声,笑道:“爵士乐圈也流行追星这一套了吗?有人管埃尔伯特要签名呢。”
秦肃之跟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一眼就看见在乐池外面,埃尔伯特的对面站着一个身形细瘦的少女。她裹着件很薄的浅色长风衣外套,手里拿着签字笔和本子,显然是要等着埃尔伯特签名的意思。
庄静娴不认得她,秦肃之可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樱桃。他不是不知道樱桃和应云潜商量要来顽食居听爵士乐的事情,但真看到樱桃去找埃尔伯特,他还是心里面咕嘟咕嘟地泛起酸气来:
那个埃尔伯特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樱桃亲自跑过来一趟,还要起签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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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的确是在向埃尔伯特要签名。
她专门拿来了签字笔,看着埃尔伯特的神情格外殷切,显然是正在敬职敬业地扮演着一个偶遇惊喜的年轻钢琴家的粉丝。
埃尔伯特接过她手中的纸笔,口气温和地道:“需要我额外写些祝福语吗?”
他刚走出乐池,就被樱桃礼貌却不容拒绝地拦住,但他并没有为此产生任何不快的情绪,而是仿佛真的把樱桃当成了一位热情的粉丝。
樱桃抿着嘴唇,笑容腼腆,说出的却全然不是粉丝会说的话:
“你今天的演出,是你自愿来的,还是萧驰安排你来的?”
埃尔伯特正在纸上认真地写着“祝樱桃身体健康”,闻言也并不看她,只说:“伊甸园钢琴师的人身自由并没有被限制住,今天是我自己过来的,你不要想太多。”
他语调自然,说完这句话,又神情亲昵地做出一个“噤声”手势,就好像是钢琴家和孺慕他的小粉丝正在开玩笑一样。
樱桃看懂了他这个手势。埃尔伯特并没有像他口中说的那么“自由”,他来表演也许是自愿为之,但往最坏的角度想,他说不定言行都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监视。她立刻不再继续纠缠之前的问题,维持着孺慕的表情不变,口中问:“诺诺姐怎么样了?”
埃尔伯特下一次落笔就跟着顿了一下。“诺诺……”他叹口气,“她目前和钱莱在一起,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