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凌和儿子分床睡的第一晚,一如想象中难熬。
沈晔刚从浴室出来那会,沈清凌还试图挣扎一下,只穿着睡衣,光着半边屁股,露了两条长而直的白腿,在儿子面前晃来晃去。
可惜不论他怎么搔首弄姿,儿子就是无动于衷,看到老父亲白花花的腿,一下子联想到自己那叠空白的数学卷子,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越过沈爸爸当着他面关上门重回学习之中了。
沈清凌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回了自己屋。没有儿子陪伴,三伏天他都觉得冷,心冷,身体更冷。
沈晔做了会卷子,听到隔壁没了动静,松了口气,以为父亲终于放弃纠缠他,舍得给他清净了。昨天养父装醉骗他那事,气得沈晔今个就跟男人说了两句话,一句“我出门了”,一句“我回来了”。
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间或响起,沈晔转动着手腕,笔尖点在题目上,正在努力理出头绪,门外穿过一阵走动声。
应该是去厕所?
沈晔没有上心,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里,关门声不轻不重,“咔”得一声,刚好能打断沈晔的思路。
他揉了揉太阳穴,翻过一页纸,却没料到,没过二十分钟,养父又夜起了。
按理说,他们家墙板根本没那么薄,隔音也没差到隔了一道门都能清清楚楚听到拖鞋踢踢踏踏在拖动,沈晔烦躁地按着圆珠笔的顶端,放弃了似得从卷子堆中向后昂起头,重重叹了口气。
在养父慢腾腾地,第三次经过他门口时,沈晔忍不住打开门,冲他问:“您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不是说明天要开会吗?”
要开会这事,是沈清凌饭前的电话中提到的。沈清凌暗中窃喜,心说这小子虽然面上冷冷淡淡,实际上一直悄悄关注着爸爸呢。他想到这,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一番戏演起来更为顺畅了,他强撑着微笑,放缓声音,仿佛刚刚不断摩擦地板吵到儿子学习的人不是他:“乖儿子,快去睡吧,这么晚了还在学习啊,太辛苦了。”
男人侧过身,往旁边让了一步,好使儿子发现他走路时半瘸的样子,说道:“爸爸腿疼睡不着,走走,身体暖了就好了。唉.人老了,被窝太冷就是睡不着啊.”
他腿瘸了这事倒不是演的,有了前车之鉴,他为了做得更逼真一些,硬是在床上盘着腿坐了半小时,把一条腿坐麻了,这才又出来,徘徊在儿子门前,等待儿子自己开门。
沈晔觉着有些古怪。他家开了中央空调,温度是有点低,但也不至于让个壮年男性一晚上犯上风湿。
沈晔想了想,说:“那您把空调打高点,被窝冷,我给您找电热毯。”
他哪是要电热毯,他是要儿子回来给他暖被窝啊!
这小子怎么就是不开窍?说一句爸我陪你睡,就这么难吗?
沈清凌有口难言,他望着天真纯挚的孩子,说:“不耽误你学习,爸爸自己去找。”
没过一会,沈晔的门咚咚响了,他起来开门,只见养父面有难色,把手中的电热毯凑到他鼻子下面,为难道:“儿子,咱家可能进了老鼠,你看,这才过了一个春天,线都咬断了,不能用了。”
沈晔:“老鼠咬断的线锯口那么整齐吗?而且,您不是说我们家是高档住宅小区吗?每个月清理费都交好几百,咱家又在23楼,真的有老鼠?”
沈清凌气定神闲,面对儿子一连串的质疑,心一点不慌,怂了下肩膀,无奈道:“可能是搭着电梯上来的,跟咱们家肆虐的蚊子一样。所以说啊儿子,没事不要老是出门,你开门关门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奇怪的东西带进来了,知道了么,下次少出门哈。”
沈晔不怎么服气,总觉得是他爸在找借口限制他出去,他瓮声答了句:“哦,知道了。”
沈清凌顺势要求道:“电热毯坏了,乖儿子能不能陪爸爸睡一下?被窝暖了你就回去,来爸爸屋里做题也行,我帮你把书房台灯拿来。”
“等我一下。”沈晔没立即回他,反而从屋里走出来了。
沈清凌以为儿子答应了,高高兴兴跟着儿子走到储藏室,看着儿子翻出个塑胶玩意,又摸到厨房,水瓶塞子一拔,咕噜咕噜灌进热水,最后把烫手的热水袋往养父怀里一塞,说:“您用这个更好。”
他走回卧室之前,还回头加了一句:“水不热了,厨房还有热水,我饭前烧的。”
沈清凌面对儿子紧闭的房门,在三伏天里,凄惨地抱着热水袋,感叹道:这臭孩子,软硬不吃,真难搞啊
不过,愿意给爸爸冲热水袋,到底还是关心他爸的!
那天晚上,他就真的把热水袋放在床上沈晔的那边位置,代替儿子陪伴了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