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们没有回家,在私密的温泉池里,何至延搂着赤身裸体的佟先明,嘴唇沿着他的耳朵一路往下,吻过他的脖子、他的肩膀,最后低声对他说:“先明,我想要你。”
佟先明知道自己可以拒绝,何至延一定不会强迫他,但他还是答应了。在酒店宽敞的大床上,他背对着何至延翘起了腰臀,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无声忍受着疼痛的入侵。
事后他像逃难一样躲进了卫生间,他对着镜子看见自己一脸灰败,身上满是性爱的痕迹,想起刚才那个东西在身体里抽插搅动的感觉,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恶心,竟把晚饭都呕吐了出来。
他在卫生间里待了太久,何至延关切地来敲门:“先明,你没事吧?”
他打开门,又重新露出了笑容:“没事。”
在那之后的每一次交合,他都坚持让何至延从后面进入自己,有时候何至延想换一个姿势,他便一边用小腿摩挲对方一边撒娇道:“我喜欢你从后面进来,这样感觉更刺激。”
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的厌恶和恐惧了。
日子越长,何至延爱他越多,他就越被这样的关系压得喘不过气。愧疚是一把捅进胸口的尖刀,让他日日剧痛,他只能逼着自己献上感情和身体作为回报,以求得一点心安,而这种违背天性的回报又使得他深陷痛苦。
在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只能想着姐姐,想着那未了的仇恨。在每一次家庭聚会上,他看着那杀死姐姐的凶手在笑饮欢谈,看着那早该归天的老者在乐享天伦,那恨便像汹涌巨浪一样将他溺毙而亡,又像熊熊烈焰一般使他浴火重生。
他丢弃了一切,只剩下恨。唯有恨才能给他勇气和决心,支撑他挨过一切痛或更痛的苦楚。恨几乎成了指引他朝前走的唯一信仰,他为了这恨而活,甚至开始期待为了这恨而死。
他变得越来越消瘦,开始习惯性的失眠,快乐几乎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他的脾气愈渐尖锐,甚至喜怒无常,同学和朋友也都远离了他。只有一个人依然喜欢他,而他也把自己最大的克制和温柔,都给了那个人。
一次小长假,何至延又来到他上学的城市看望他,又一次的压抑和煎熬,又一次的愧疚和自虐。送走了何至延后,他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放声大哭。
到了佟先明大三这一年的年末,何至延刚刚结束了研究生入学考试,闲了下来,便打算来找佟先明一起共度新年。
见面时,佟先明的状态很差,连着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整觉,还一直发着低烧。他极力做出开心的样子,却被何至延心疼地按在了酒店里休息。何至延喂他吃了药,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是很安稳,但总算是睡着了。
他从下午睡到了晚上,何至延一直守在他身边。他握着他的手,看着那张面孔前所未有的苍白瘦削,眼睛下面带着淡淡的青黑,手腕也是细弱无力地垂着。他在那袖口处发现了什么异样,便把宽松的袖子往上一推,顿时惊痛交加地捂住了嘴——那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是新鲜的红色,相别不到两月,佟先明竟把自己伤得如此惨烈。
“对不起,对不起。”何至延握着那只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嘴里反复地道歉,连声音都已经哽咽。他亲吻着佟先明的手心,痛楚地看着他虚弱沉睡的模样,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室内安静良久,又响起一声叹息,何至延怅然地轻声说道:“如果你是真的爱我就好了。”
佟先明的眼皮忽然动了一动。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姐姐的事,还有你和爸爸的事。我知道你是为了利用我才假装喜欢我,可是只要能得到你,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哪怕你跟我在一起时一点都不快乐。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呢?”何至延苦笑了一下,“我以为只要对你足够好,你总会有真心爱我的一天,可我没想到跟我在一起会让你这么痛苦。”
佟先明紧紧闭着双眼,泪水却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沿着太阳穴淌进了他的耳窝。
何至延为他抹掉一点眼泪,又说:“你不用怕,不管将来爸爸打算怎么处置你,我都一定会护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有我在,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佟先明的泪水源源不止地涌出来,像奔流的河,何至延用手为他擦掉,刚刚擦净便又有热泪流淌,直到两只手都被他的泪水打得湿淋淋。
他看着仍然没有睁开眼睛的佟先明,柔声请求道:“让我最后亲你一次吧,以后就再也不会了。”
佟先明从静默地流泪变成了低声地呜咽,他感觉到了唇上的温热,何至延吻得温柔而克制,连舌头都没有探进来,嘴唇只是很短暂地交缠了一会儿,最后的吻就结束了。
何至延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已经没在发烧了,说:“我刚才叫了点外卖,放桌子上了,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儿药再吃一次,晚上睡不着也闭眼躺着好好休息。我去再开一个房间,就不和你睡一起了。”
何至延起身要走,衣角却被拉住了,他回过头,看见佟先明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