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
于是他默默让开道路,算是默许了李揽洲的说辞。
他最后说了一句:“要进去抓贼可以,旁人不许进,只有李司丞和燕统领你们二人自己来了。”
压低声音:“陛下不会想太多人知道太玄宫底下究竟有什么,你也心知肚明,不要让我太难做。”
……
燕无恤和李揽洲的身影,一黑一白,一前一后,闯入了还在修建的太玄宫。
天罗地网,徐徐打开。
曾经有一个早已作古的世外高人,如此评价白玉京:
“一片天南地北的江河湖海,浓缩于一城。
五湖四海散落行迹的心有义勇之人,编户齐民,冠以武家。
散佚于石头、竹片、残章断简武艺典籍收录成典,纳入精舍。
神兵利器,化为一尊高入云霄的散花天女像。
十二家为一楼,十二楼为一城。
方寸之间,寸寸尘网。
一步一格,都是棋盘。
踏进来一步,
便永无回首之路。”
那人以白玉京用“天干地支”方方正正的市坊划分,来隐射白玉京就是和官场紧紧相连的一个棋盘,各有执棋者,他人皆是棋子。
留下这句话,那人便横剑自刎,从白玉京舍弃肉身,终得自由。
倘若此人泉下有灵,得知白玉京地下的构造,必然会将这一段话全盘推倒——
白玉京从来就不在终南山下
不在地面上
不是棋盘
它在地底
更像一个帝王疯狂的梦想。
……
与地底精妙绝伦的景观比起来,白玉京所有的地面建筑都像是稚子随心捏筑的玩具。
太玄宫的主体,是修在地底下的,匝地白璧,通天大顶,廊腰缦回,极尽奢华,儿臂一般大小的红烛高照,五步一个宫灯,照耀得地底亮如白昼,红色织毯踩上去绵密无声。
地底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工匠都被清走了。
此刻,太玄宫被诡异的氛围萦绕。
再怎样金碧辉煌的殿堂,倘若没有一个宫娥太监,只有烈烈烛火燃烧的声音,伴着一间又一间的冗杂宫室,都会显得鬼气森森,犹如阎罗殿。
偌大的殿堂中,只有燕无恤和李揽洲两个人的脚步声。李揽洲甚为敏感,极大的不安袭入心中,他尚犹豫不决,燕无恤已经一掌推开了大殿之门。
“……”
朱门无声打开,绵延出更加奢华的主殿。
博山炉里燃了一鼎香,烟火袅袅而上,香味古怪,甜腻熏人。
大殿中的朱红地壁上,扔着一个金臂环。
燕无恤自地面将金臂环拾起来,这个臂环他见过,仙鹤、祥云和桃,流云盘在一起,数次出现在苏缨的袖底。她驱使湛卢剑意的时候,这个臂环和玉镯金玉相击,铃铃当当,很是动听。
不由自主捏紧了金环,眼角忽被什么一刺,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右边穿廊的屏风之畔,静静躺着苏缨不离身的玉手镯。
如此明显的引诱,他却来不及细想,唯恐到晚一点,酿成大憾。
当下袖了环、镯,疾步向前。
来到一个位于太玄宫最东方的偏殿。
李揽洲跟在他身后,嘀咕了一句:“怎么会在这个方位?”
此事情急,燕无恤下意识问他:“这个位置有什么不对?”
李揽洲道:“天子尚道,道家讲究紫气东来,连长乐宫,还有其他龙行之所,东侧殿都是炼丹祭神的方位。他们将苏姑娘虏至东配殿,反常必有妖,你多加小心。”
说着,他停了脚步:“你要小心,我在外接应你。”
燕无恤往前又独行了几十步,来到一个十分宽敞的天井,展眼一望,只见天井中满是金玉堆成的奇花瑞草,仙鹤苍松,恍如仙境,温温柔柔的白烟之中,当中设一白玉牙床,垂着鲛绡。
牙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莲瓣一样的脸,面上绯色,睫毛合拢,微微颤动,似要醒来。她身段玲珑娇小,罩在银红相间的衣裙中,赫然正是苏缨。
燕无恤在距她十来步的距离,停住了脚步。他想起来偃师师擅长魇胜之术,以木蜡为傀儡,与真人毫无二致。
这究竟是人?还是傀儡?
就在他疑惑的当头,他足下所踩的地砖忽然猛烈的震动了一下,只见“苏缨”所卧的牙床,忽然下陷,在他面前,一点一点下沉,要沉入地底。
…………
“对付燕无恤这样的人,一个人都不能出去,出去就是送死,咱们只能以机关之力。”
数室之隔,偃师师妙口轻启:“殿里放了暖情香,让人容易热血上脑,意气用事。大人不要急,十来个傀儡,个个栩栩如生,就当着他的面,一个一个在他面前销毁,令他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横竖她以为人在我们手中,投鼠忌器,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