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德国人的旗子貌似的确有点作用。王良明看见,那架战机飞到了大楼后面,侧过双翼,在空中滑翔出一个大弯儿,又再一次呼啸着从二人头顶飞了回去。但与之前不同,这架战机开始逐渐向上爬升。紧接着,四散在镇子上空的其它战机,也都停止了继续射击,调转方向,跟随在那架战机的后面,冲向了天空,飞向了远方。
舒莱曼皱紧了眉头,望着前方。德国医生看到,有那么一架日本战机,似乎是领队,正呼啸着迫近二人所处的公共阳台。他沉思了片刻,将手中红布的一角递给了王良明。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同时,被玻璃碴子和石子打伤的脸开始隐隐作痛。舒莱曼则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万字旗,目光有些呆滞。
“舒莱曼先生,那他们···”王良明指着身后街道上正蜂拥逃命的百姓们,十分犹豫。
舒莱曼拉着王良明,来到了二楼的公共阳台上。这时候,王良明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对面,那群日本战机银灰色的机身。它们正在低空掠过这个小镇。并且,一杆杆机枪已经从一个又一个驾驶舱的后座上伸了出来,瞄准了地上的建筑。
“快!跟我一起打开它!”舒莱曼大声命令道,力图使自己的声音不被战机引擎的聒噪所覆盖。
王良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狰狞的战争机器,重新变回了天边一群闪光的银色亮点,最后消失在了一片弥漫的硝烟里。而小镇,也彻底恢复了平静。
王良明的心业已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又完全没有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他只得咬了咬牙,强行克服心中的恐惧,配合舒莱曼一道,打开了这面布,将它完整摊开在了硝烟密布的天空之下。
在第一枚炸弹落下后,爆炸的冲击波撞碎了楼廊里所有的玻璃。地上散落着的纸张和各种文件书籍,也充分证明了里面的人员在逃离时,究竟有多么惊慌与无措。
德国医生看向王良明,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发誓绝对不把这面旗子拿出来,放在中国的土地上的。可是真是没想到啊···”
然而,炸弹并没有足够的耐心,给他们那么长的时间。“轰隆”一声巨响,炸弹落在了东南部的居民区里,腾起一片黄土与烟雾,瞬间遮盖了日光。顿时,惊叫声,哀嚎声,在整个街区此起彼伏。
“舒莱曼先生,谢谢您,救了我们大家。”王良明上气不接下气,忙不迭感谢着他。
“走!走!”王良明一边拉着舒莱曼,弯腰快速逃离,一边又帮他招呼着周围的人们。可是,第二枚炸弹在这时,又被直接投到了西北的街区。
不远处,那架日本战机已经飞到了两人‘面前’,几乎是贴着他们俩的头顶,呼啸着低空掠过。机械发出的巨大引擎声,让王良明感觉自己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差不多都快要聋了。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被炸碎的石块与玻璃碴子随风腾起,迎面而来,重重打在王良明的脸上,让他感到很疼。可是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因为,在两架战机飞过去以后,天空中剩余的战机,又几乎在眨眼间开始呈一字排开,整齐地向地面俯冲而来。
“哒哒哒哒哒哒嗒···”
言毕,他走到了镇政府大楼屋顶,那根挂着青天白日的旗杆下,慢慢地重新展开这面纳粹万字旗,仔细铺
说罢,舒莱曼便自嘲地笑了两声。
“走,你跟我,到楼上去!”德国医生催促着他,言语间夹带了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
舒莱曼嘶哑地大声喊道。
“不好,他们这是不想留活口啊!一群畜生!”舒莱曼气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但很快,一个想法在德国医生脑海里一闪而过。舒莱曼一把拉住王良明,带他转进镇政府大楼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接着,德国医生迅速打开挎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块叠得整齐的红色布。
可舒莱曼只是摇摇头,缓缓站起了身。他捏着旗子的一角,将那面旗帜拿起来,抚摸着中间那个黑色的标志,喃喃自语道:“这个旗子意味着的,是灾难,是死亡。但我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它居然会在这里,带来新生。”
然而这次,舒莱曼却冷冷地坚决打断了他。德国医生讲:“再不走,所有人都会死!”说完,他也不再和王良明费劲解释,强硬地拽着他,逆着人流,就冲进了镇政府的那座楼里。
直到这时,王良明才得以看清,这原来是一面纳粹德国的万字旗。猩红的底色,配上黑色的万字与白色的圆底,显得十分醒目,亦有几分扎眼。
人们这时候才终于真正明白过来,战争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对死亡的恐惧,催动着每一个人的脚步,促使他们蜂拥地涌向小镇的另一侧。
疯狂的机枪扫射,把一栋又一栋建筑上的砖瓦打成了碎石,飞溅在了空中,形成了独特的‘石头雨’。人们疯狂地奔跑着,喊叫着。慌乱中,即便许多人被绊倒在地,也没有人肯主动停下脚步,上前扶起他们。毕竟,这可是生与死的关头。谁都顾不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