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病毒还会通过眼神传播吗？

    快入夏了，一场场雨落下后，气温也随之节节攀升。

    校园里香樟树枝繁叶茂，绿叶上沾了白日露水。姜牧拎着电脑包，自湖边走过。

    两百人的大教室，他站在讲堂上，明明也高高的，却似要叫这人潮淹没。

    他开了电脑，连上大屏幕，推了推眼镜，像往常一样开始讲课。

    “接着上次，我们继续讲三羧酸循环”

    姜牧这人不算很敏感，但他总觉得今天有些奇怪。

    往日里，一百多号人，玩手机的、睡觉的、谈恋爱的、认真听课的，形色俱全。今日却格外不同，不仅仅前排的同学们投来了渴望知识的眼神，他随便瞟了一眼，后排竟然也收起了手机。

    今天什么日子？

    教师节提前了？

    大学老师不同于中小学，不以学生成绩衡量业务水平，虽然有老师讲，但是基本靠期末自学。姜牧随波逐流，只要不是太影响他上课，一般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同学们这么认真积极，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该偷懒用去年的。

    姜牧一般连上三节课，他的习惯是中途休息十分钟，然后一鼓作气上完。

    为了配合学校完成学生的平时分，姜牧一般上课会提学生回答问题，采用接龙式，一个学生回答完毕，可以指定下一个学生。

    下半场时候，他随便从花名册上点了个人：“三班十二号。”

    后排的一个小女生站起来，回答得很流利，答完以后，迫不及待地指定了下一个人。

    姜牧顺着她手指看过去，原来是角落里一个黑衣墨镜口罩男。

    这打扮可够严实的。

    可能是吧。

    以前也有穿汉服来上课的，所以也算不上很奇怪。

    角落男似乎并没听到女生说的话，沉浸在敲代码的世界里。

    一教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同学，叫你回答问题呢。”坐他前面的男生转过头，小声提醒。

    教室里漫起窃窃私语。

    角落男猛地站起身，一脸茫然。

    让他编个程序还差不多，三羧酸循环是真不懂。

    这不听课的，也太明目张胆了，姜牧双手交叠在胸前，看着这个学生。

    底下突然开始起哄：“摘下口罩！摘下墨镜！”

    “哪有上课戴墨镜的。”

    “对啊对啊，来上课还是来玩的~”

    角落男镇定自若，说话的音色温柔中略带一些沙哑：“感冒了，怕传染。”

    姜牧笑了笑：“病毒还会通过眼神传播吗？”

    底下哄堂大笑。

    角落男不慌不忙：“午后阳光太强了，戴墨镜，防止反光。”

    “看看上的问题，回答一下。”

    角落男仍然平静，扔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不会。”

    这是那个竞争对手派来整他的吗？

    姜牧皱着眉：“你那个班的？”

    “软件工程来旁听的。”

    搞了半天，还不是自己的学生，姜牧哭笑不得：“算了，你坐下吧。既然来旁听了，就好好听讲，别占了别人的位子还不认真。”

    等着看好戏的同学们，没想到姜牧这么好说话，感到十分失落。

    这个小插曲，姜牧没有放在心上。

    下课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落在竹叶上，顺着屋檐轻轻滴落。

    看起来很持久的样子。

    手上忽然被塞了什么东西，姜牧抬头一看，角落男拎着电脑包，匆匆跑进雨中。

    姜牧看着手上的一把黑伞。

    陷入了沉思。

    旁边目睹一切的女同学突然尖叫了一下，在姜牧的眼神下，立刻捂住嘴，露出笑容。

    ？

    奇怪啊。

    姜牧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有了伞，没有不用的道理，况且人都跑远了，追也追不上了。

    他快快乐乐地撑起小黑伞。

    伞内面是梵高的枝上杏花，青灰色的天空配上淡白色、黄白色的杏花，仿佛就盛开在头上。雨水顺着伞面落在红棕色砖面地上，炸开一朵朵小水花。

    姜牧想，下次课再还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