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四十七章</h1>
妹妹回來告訴她,藍豔時傷得很重,臥床不起,他家裏人又是傷心又是氣憤,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司空家大小姐害的。他們是窮人家,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好,爲什麽非要去高攀司空家呢?
她又落了半天淚,哭得梨花帶雨,妹妹的從旁安撫也撫慰不了她半分。
然後的時日在司空淚藍的記憶裏都很模糊,妖顔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她時常坐在床頭偷偷哭,想盡辦法逃出去,卻次次無果,連帶著妹妹都被老太太罰了一頓。藍豔時沒有再出現,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老太太嘲笑他這糟糠之人終于認清天差地別。
待到畫面再次清晰,便是司空淚藍的婚禮。
妖顔坐在床沿,看她面無表情地任人擺弄,換上大紅的喜服,梳理秀發,弄成發髻,戴上繁複貴重的鳳冠。
她只是呆愣愣地坐在梳妝台前,侍女爲他擦脂抹粉,銅鏡中是她幻想多次的容顔,卻不是嫁給心儀的男子。
喜婆小心翼翼地攙起她,鄭重其事地將新娘送進花轎,高喝一聲。花轎便載著她搖搖晃晃地出了桃花塢,去往鄰縣知府宅邸。
唢呐鑼鼓震耳欲聾,她卻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唯一可聞的就是胸腔翻湧的哭意。
被喜婆攙進正堂拜天地的時候她也全無知覺,像木頭人似地拜了幾下,便是他人爭先恐後的送禮,向知府大獻殷勤了。
她無趣地眨了眨眼,卻在那些嘈雜的人聲中聽到熟悉的語調,每夜都在夢中萦繞的聲音。
“桃花塢藍豔時,贈夫人銀縷甲套。”
她猛地掀起喜帕,滿堂客人都被新娘的舉動嚇了一跳。那人就立在層層賓客中,嘴角依然噙著溫柔笑意,眼中滿是柔情,遙遙地望她,眼中似盈千言萬語。
使女把方盒呈上來,十支璀璨銀縷甲套,細細長長,右手無名指和麽指的指套還泛出紫光,縷著精致花紋,尖尖三寸長。這份禮物,就是當地的富士豪紳,也沒有幾個能比得上。
她的眼淚嘩一下就漫上來,淚光中的他還是笑得那麽溫和,仿佛昨日他們泛舟時他爲她梳理鬓發的笑容。
知府當她見到故人念家,叫了使女將她扶下去。
她淚眼朦胧地望著他,他的臉龐在層層疊疊的賓客中越來越模糊,終于被無情的木門隔開,再也看不到了。
最終她嫁了人,那個人卻不是他。
司空淚藍成了知府夫人,她的夫君對她很好,知府不知從何處聽說她在桃花塢曾有一位愛人,並不生氣,也未強求。她心裏還是留著那人,于是更覺羞愧,拼命想要將人忘記。
新婚之期很快過去,妹妹要回家去了,她覺得不舍,卻也無法阻止。
妹妹這幾日都悶在房裏刺繡,司空淚藍有一次問她那是要做給誰的,她分明看到了妹妹面上羞赧的神色,怕是繡給心上人的吧。她已經這麽不幸了,絕不能讓妹妹重蹈覆轍。
哪知妹妹見了她卻驚慌地將刺繡藏在被裏,閃爍其詞、支支吾吾,像是有意瞞她,臉也漲得通紅。
她覺得奇怪,也並未太往心裏去,當時,她和藍豔時的事也不是起初就告訴妹妹的,權當是少女的羞澀吧。
妹妹回家這日,她出門相送,卻在迎接隊伍中看到了藍豔時。他朝她溫柔一笑,似有些苦澀,驚起她心中水光漣漪。她垂了垂
眼睑,再一擡頭,妹妹已經跑到他面前。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窗邊瞥見,妹妹和他在街角親密地交談。心頭略有不適,她便轉身回府了。進門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妹妹正將那方繡帕送給他,臉上嬌羞的神情她一點也不陌生,俨然就是當年的自己。
腦海裏一片空白,片刻怔忪,她疾步走回府邸,頭也不回,像是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