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分钟的地铁里比往日的人多,对面车窗照出疲惫的人脸,恍惚间回到五年前,他透过汽车的后视镜,一直看累得倒在他身上睡觉的金弦。
沫就往外跑,太滑的鞋底几乎一路把人摔到充电器前。
谷江山激动得差点原地来一套军体拳,发送信息时勉强保留些矜持:
临近日出才扛不住睡一会儿,没睡几个小时被闹铃叫醒,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工作。
金弦:哦
又是熟悉的紧张等待,他原本想着,如果他们不在一个城市,只要金弦答应了见面,他哪怕跨越大半个国家甚至出国都会为这一面赴约,而实际上的地理距离又是这么近,偌大的城市奔波几年却没见过一次面。
金弦看着聊天框里又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未落下,回复却客气得只有两个字:可以
手心已经分不清是水还是汗,眼前像有个乒乓球一直颠在板上,拉得呼吸轻而慢,两分钟后,金弦给了答复:可以
哦……
谷江山:那就这周日?
年轻人精力旺盛,早起玩一天直到天黑才回住宿处,夏天的车窗紧闭着太闷热,于是各留一条缝朝车里吹。
同事看着他的黑眼圈想问他是不是没睡好,再一看那一脸容光焕发样,最终将疑问咽回去,这精气神不像没睡好的。
谷江山就是在这并不算平稳的路途中忽然感觉右侧肩头一沉,看一眼只看到一个黑色发旋,犯困没力气支撑的人垂着脑袋跟随车体晃动,稍不注意就会从他肩头摔下去,再脑袋重重一点把自己摔醒。
谷江山一夜通宵,查了一宿的饭店没挑出个满意的,暗骂一句这么大一个首都没一家好的火锅店,骂完继续查,这么大一个首都还不信找不出一家好的火锅店。
谷江山:一起吃个饭行吗?火锅怎么样?
你想去什么地方
所以,他们现在在同一个城市?
后排挤四个大男人憋屈,左一个右一个瞧窗外风景,唯独留中间的谷江山和金弦目视前方。车里安静,玩一天都没了精神,轮胎碾过长久未修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一颠一晃。
一连几条消息几乎不带停留地全炸到金弦面前,只开了个灯的卧室里,金弦坐在电脑屏幕前的皮椅上,将新拿出来的创口贴包住手腕上的划伤,用着不方便的左手点手机键盘:我都行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谷江山反复揣摩一个“哦”字的情绪,说不定金弦的意思是听到他们在一个城市也很开心吧……吧……
过了十二点的深夜路上车减少,一眼望去的灯火下满是夜生活的年轻人,喝醉酒的人嚷嚷着情啊爱啊这操蛋的世界,大笑两声又感叹人啊谁不喜欢爱和被爱,飞蛾基因里的本能就是扑火热烈活一场。
金弦:晚安
泡沫滑到赤裸身子的人脸侧,挡不住他脸上自然而然的欣喜笑容,他回复:我也在北京
谷江山:“?”
金弦:有
谷江山小心地扶着金弦的脑袋,让人好靠在自己肩头睡个好觉,没曾想动作还是对
谷江山:你这周日有时间吗
谷江山暗骂自己问的什么破问题,赶紧换了个:你现在在哪个城市
谷江山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和金弦的聊天记录,按捺不住地笑出声,没关的窗吹进夏夜凉风,吹得什么也没穿的人打冷颤,才想起脑袋上还全是泡沫,连忙放下手机跑回浴室。
金弦:?
我每天都有时间随叫随到
工作一天摸一天鱼,他觉得自己都能把整个城市的火锅店哪里好哪里坏说清楚,临着下班列出看着还不错的几家店,想着明天摸鱼的时候再最终确定一家。
哦……
一万六千多平方公里的首都内,世界不起眼的一隅里,隔着无法测量的距离——安静的卧室剩浅浅呼吸,躺在床上的人梦到了过去;水声冲刷的浴室留欢快的口哨声,擦干身子的人期待着未来。
口水不自主地吞咽,他忙再问,生怕下一条消息金弦没时间回复又要让他等很久:你家在哪
晚安
八秒,只用了八秒,手机还没自动关机,他点开等了大半个晚上的消息,回复只有短短两个字:在家
乒乓球被扣在桌上,砰的一声停下焦灼,蹲在地上的人暗自握拳庆祝胜利,高兴得快忘乎所以:我今天晚上就查地点
人啊,谁不喜欢爱和被爱。
金弦:北京
金弦将剪断的红棉绳扔进垃圾桶,在好友申请中找到一个顶着玫瑰头像的人点击接受,随即躺上床关掉卧室的灯。
还是骗不了自己,浑身滑溜溜的人胳膊都难支腿上,情绪低落间盯得聊天框快盯出个窟窿,他想等金弦和他主动说话,等了一会儿连个输入中都没等到,于是再次甘拜下风,问出他从射完就一直想问的问题:能见个面吗
好像并不在乎……
谷江山:我晚上再看看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