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本以为是缴获的什么奇特的战利品,定睛一看竟有一些土壤从布包里抖了出来,青绿茎身,长叶菀菀,是一株他不曾见过的花,花头大概拳头大小,是紫色,像极红帐里苻坚眸子的颜色。
十月中旬秋收结束,秦兵更是如虎添翼,即便云中草原已早早入冬,于远来秦兵不利,代王拓跋什翼犍还是选择了止战投降。
九月初有战报到达长安。
斥候点点头,又茫然的抬头环视一圈,似乎在找这位“贵嫔”。慕容冲站起身走下去,也十分好奇:“陛下叫你给我送什么东西?”
慕容冲一早叫人穿戴齐整,与太后和一等重臣在殿中听着斥候宣读伐代喜报,亲自带来了拓跋氏的盟书,同时远道而来的还有从前云中一代胡族部落的归顺。以苻融为首的监国大臣记录各个部落的人数、信息以及地理位置——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众臣皆是松了口气,苻融也褪去面上忧虑,听他的话好奇道:“王兄给贵嫔送东西?”
他顿了顿,提了声音,仿着苻坚的模样:“陛下说——此间此景,此花此情,予凤皇!”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凤皇也很想念陛下。”
苟太后一听他是在忧愁自己儿孙便笑着安抚起来:“有什么担心的,永固一向皮实,孩子那里有奶娘宫女。”她往慕容冲腹部一瞟,语气更是柔和:“不用愁那些,你现在好好的把这一胎养好呀,比什么都重要。”
还不等慕容冲开口,大殿前又有秦军的斥候送报。这名斥候年龄看起来不大,模样要比从前的都毛燥一些,竟还是大喘着气进殿的,可见战报情急。
他坐回殿中,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随着姐姐一起走了。他想,姐姐一定只是今日被他气的很了,过些时日消消气便好了,从前自己在燕宫时候和姐姐起了争执,每每也都是自己过些时日赔礼道歉,姐姐就原谅他了。
慕容冲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勉强带上笑容,东拉西扯胡言乱语:“今儿个一醒就叫人领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去侧殿看看六王子,有些害怕他睡多了吃不下食。况且,臣担心的是陛下有没有受伤,也不好这个时候问……”
苻融见状连忙叫人倒水与他,焦急问去:“可是前线出了什么岔子?”
慕容冲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百无聊赖地看着周遭臣子欢快的大笑,苟太后在一侧瞧见他的模样便凑过去低声问:“大喜的日子,怎么摆着这么个面儿?”
慕容冲摘下腕上的金钏给他:“谢谢你。你回去时候告诉陛下,凤皇很喜欢。”
慕容冲同几个好奇臣子都愣在原地,斥候小心翼翼把花儿捧起来:“陛下在盛乐一战大胜回营途中瞧见了这株花,云中十月初已经大雪皑皑,生灵凋零,陛下见此花开在雪中精神抖擞,万白一紫,神奇少见,福至心灵,便立即命属下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送来长安。”
听闻此话,苻融只得笑着摇摇头,退回自己的位子上,苟太后嘴角也勾了起来,却没笑出声。在坐各位臣子有人实在忍不住酸,笑着哎呦一声。慕容冲伸手结果花茎,轻声问去:“它有名字么?”
年轻斥候连忙摇头,咽下口中的水,显得竟有一些局促和不好意思:“不、不是的。是、是陛下叫属下快马加鞭……给贵嫔夫人送东西……”
这回苟太后在上头是彻底忍不住笑了:“得了,改天满个长安都晓得贵嫔小名是什么了!腻歪的——慕容氏回去休息吧,可得把这花儿收好!”
慕容冲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也有些无奈。他的腿脚近些天又开始水肿,腹部已经挺起老高,因此他更不喜出殿参宴,日日在内殿与宫人玩一玩叶子戏,逗一逗儿子,一天一天就这么熬。他看着一个又一个异族使者退出殿后,已没什么再需要他观证的,便要向苟太后等人请辞回宫,毕竟现在阖宫上下都以他的身子为重,想来对方也不会拒绝。
苻秦在这一日,已经几乎统一了整个北方——七成天下。
慕容冲摆摆手道,你们又不知道我阿姊喜欢什么。便一头钻进自己的宝库里翻箱倒柜到处扒拉金银珠玉。
慕容冲谢了个礼便抱花回了宫
斥候点点头,答:“陛下找当地的人问了,说是叫做乎奔敖绕特,是云中草原的神花!”
斥候听他的话便明了这就是自己的目标,忙把背上的包袱解开,轻轻取出里头的物件。
花齐绽,万紫千红,都是苻坚为他新植来的花木,外头的日头尚且毒辣,清河的影子被打在殿中好长好长一道,慕容冲听见她的声音:“止步吧。”
慕容冲突然站起来身,往内殿跑去。方才被他支出去的几个宫女在清河出殿后已经可以进来服侍,看见他的动作生怕他跌着,连忙跑过去扶住:“夫人,您做什么呢,我们来就好。”
天王亲征,本就锐气的士气更是水涨船高,一路势如破竹。最初的几场,长安接到的几乎全是大胜的捷报,慕容冲看见战报斥候伏在大殿上的笑脸,他总会去想苻坚此刻又是怎么样喜悦兴奋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