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到底也?不是初入宫门?那会儿?了?,”皇后眼瞳闻声一颤,似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忙以?团扇半遮了?面,弯眸轻笑中,试图掩盖面上残余的一缕惊惶,柔声道,“长了?些年纪,气力便越发不济。”
“既放山戎入境,便如引狼入室,勿论今日连珣与前朝成败,山戎皆会狠狠撕咬一口中都:那是山戎骨子里留存的掠夺野性与杀伐血性,是连珣以?狗绳栓不住的狼心——将它阻在右扶风,便是右扶风遭难;将它引来中都,便是中都之祸,总归躲不过去的,减少京畿伤亡已?是上佳之策……”
先皇后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及笄之年便嫁与了?连凤举,后又随军十几载,生儿?育女、掌理后宫,一生从未行差踏
端阳是个磋磨人的日子,皇帝亦略显困乏,他自卯时便要往太庙焚香祭祖,回转后又按旧俗着人煮了?枭羹赐宴百官于大殿分食,寓意驱逐不忠不孝之途于帝侧,再添二两?菖蒲酒驱风散邪,半日便过去,午时只?一两?时辰空闲,便又要往御花园中主持家宴。
“……我晓得?,只?是——”谢昭宁欲言又止,顿了?一顿,方才抬着一双似能敛尽世间温柔的清明凤眸,语蕴慈悲,不忍沉声,“人心难测,百姓何辜?”
晋帝午后小憩起身,正见殿中安宁静谧,宫人不知何时已?尽数撤出,只?皇后侧坐床前,亲自与他缓缓打扇捐风,眉目如画、姿态窈窕,端得?是贤良淑德,只?眼眸略微空茫,似有满腹惆怅心事?,眉宇凝着化不开的忧愁。
怕是连如今深陷皇宫的连璋亦从未料到,只?堪堪隔了?短短数日光景,三?人再见之时,便是要助他争夺帝位之日——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快了?。
皇宫,永平宫,正殿寝宫内。
“切记,我与三?殿下生死有命,若是入了?宫门?,便不由你们惦念了?,千万莫着人往皇城内去授人把柄,明面儿?上我可是未携私兵上京的。只?——若有万一,全营听从素采调派。”
快到连璋恐还不曾抽出空去见上一见古家旧部。
“若左冯翊如期抵达,或许还能力缆狂澜,眼下良机错失,便再难补救。”
“咱们眼下能做的皆已?做了?,余下的便只?有尽快赶在山戎与连珣约定的攻城时限前,夺下皇权、促其更?迭,才能腾出时机调兵抵御山戎。”
“朕还记得?,你原是十八岁那年嫁给的朕,”连凤举状似深情地瞧着她,主动伸手?牵她柔荑,指腹来回摩挲她白皙光滑手?背,感慨一叹,“如今一晃间,又已?十六年光景过去了?。”
局势瞬息万变,早已?脱出他们可掌控范畴,霍长歌更?从布局人沦为破局人,脚下只?有绝处逢生那一条路可走。
雪仔细嘱咐道,“战火一起,协助城内白字旗帮扶百姓往东城门?方向撤离,旁的随机应变,便宜行事?即可。”
他们眼下仍不知连凤举会有怎样的部署,连珣会选在席间动手?、还是戌时城郊,只?得?益于他们拖慢山戎这几个时辰的脚程后,对手?形势便也?不甚明朗了?。
霍长歌只?一昵他,便晓得?他心中所想,遂与他轻叹一声,意有所指般低声缓道:“连珣是个疯子,连凤举也?非良善之辈,前朝公主已?快疯魔,山戎被程老侯爷压制多年也?要疯了?。”
“骁羽营虽将他们阵脚稍稍打乱,致其几路大军首尾难顾,但治标不治本,兵临中都城下,便要在所难免了?。”
“朕瞧你今日似乎颇为疲累,”自打欣婕妤有了?孕,连凤举时常前去探望,便许久未再来过永平宫,他强打精神拢衣靠坐床头,坦然?凑近扇底,猝不及防出声问道,“可是端阳事?忙,累着了??”
“……是!”霍长歌话说得?决绝,松雪抬眸愕然?一顿,睁着一双圆眸深深瞧她一眼,方才应声领命,转身下山。
谢昭宁见霍长歌如此笃定城内必要开战,神情更?加紧绷,周遭骤然?刮起一阵山风,草木禁不住摇晃摆动发出簌簌声响,杂乱而细碎,愈加惹人心烦。
“走吧,三?哥哥,该下山入城了?,今日便是为了?你这句话,”霍长歌与谢昭宁从容轻笑,虽持破釜沉舟之念,却是于大战前夕愈加泰然?果敢,骑在马上,挺直背上一根不屈的脊骨,坚定而无?惧道,“此战能死——不能败!”
是啊,人心难测,百姓何辜?可他连家两?代人中,总有不明白这道理的。
“是啊,日子过得?可真快,劳陛下还记着。”皇后抿唇嗔声一笑,眼波流转间,似追忆往昔般不经意提及道,“妾初入后宫那时,战战兢兢,总不是个胆大的性子,幸有元皇后照拂——”
“她确实雅量宽宏,你亦颇具其遗风,这些年来做得?很好。”连凤举略一颌首,只?淡淡续上一句便将话音转开,见她语及元皇后,竟似未有任何触动般,意味深长笑道,“如今璋儿?与昭儿?虽还未及冠成年,但也?该着手?婚配事?宜了?。今日端阳宴上怕是有不少妙龄小姐,这事?原还需你操劳,多留心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