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

    人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楚娆知再哭也是无用，顿时被抽走骨头似的瘫坐在地上，两眼凝滞，没有焦点。

    “娆姑娘，请吧！”乔嬷嬷语带催促，眼神凌厉，指手示意。

    纵是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此刻楚娆也没办法了。她双腿好似灌了冷铅，沉重却没有后路的往门外缓步移去……

    她咽了咽，于脑中拼力搜寻，许久却也寻不到一条退路。她身体里没有一滴楚家人的血，如今伯爷与夫人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就算赖着想要留下，都没有赖的资格。

    见状，楚堇也不愿多留，抬脚也往外去。转过门牖前听到背后一个无力又不甘的声音传来：“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孙氏叹了声，一副别无他法的认命态度：“我原本将娆儿留下，便是想她荣锦多年未必受得了瓯饭瓢饮的蓬门筚户。可如今她既断不了那边，唯有遣她回到生母跟前。”虽有十六年养育之恩，可想到楚娆身上留着窦月娥那种人的血，孙氏也是再难如过去一样待她。

    乔嬷嬷喟叹一声，笑道：“娆姑娘，今日是您出府的日子，伯爷同夫人怕见了心里难受，就不来相送了。”

    楚堇低了眉眼，落在贴子上，心情瞬时落了八丈：“上回在侯府已然开罪太子，这回若薄贤妃面子便又多开罪一位，只怕父亲日后进宫越发抬不起头来。”

再想见你表哥也可光明正大，省得偷偷摸摸。”

    此次桃花宴贤妃给京中一众未出阁的贵女皆下了邀贴，明面上赏桃，实则是为太子择妃。只是明知如此，楚堇也不得不去。

    楚堇驻步，侧目凝睇，却也不恼，甚至好脾气的送上祝福：“妹妹偷来十六年富贵，如今又得如意郎君，此生圆满，自然妹妹才是人生赢家。”说罢，眉眼笑成一缕弯烟儿似的，款步离去。

    不知为何，楚娆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还不住抖动！她拼力想要与那股莫名的力量抗衡，头却抖的越加厉害，很快蔓至全身。她缓缓转头，果真看到桂儿背着一个大包袱站在花厅外，苦巴巴的望着她。

    常儿淡笑着俯身给楚堇添茶，瞥见桌上朱梅洒金的贴子，问道：“贤妃娘娘七日后的桃花宴，你去还是不去？”

    楚娆不解的看着乔嬷嬷，原本她应生她气的，毕竟昨日这人曾落井下石。可眼下她只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讨好一切能讨好的。是以细步上前，温和语气中甚至带着两分恭敬：“嬷嬷，大家都去哪儿了？”

    是夜，忠正伯楚伯安归府，孙氏便一五一十将今日所发生的说与他听，楚伯安亦是气的不轻！楚娆做为楚家养女，他对她也无太多要求，唯一希望便是找个规矩人家，或官宦，或书香，不求显达，但求安定。如今非但找了个商贾之子，还能办出偷溜进姑娘家后院儿的龌龊行径！委实令人难以接受。

    楚伯安眼神飘忽了下，将衣服褪下，妥协的语气哄道：“全由夫人做主。”

    “娆姑娘那脾性，去民间磨砺一阵指不定倒是好事。”

    显然，在她天不亮就去厨房忙和菜肴的时候，乔嬷嬷也行动起来了。

    说罢，孙氏起身，不知是一个姿势坐久了还是气的，身子虚脱的微晃一下，以手撑额方才稳住。

    一凛，楚娆依旧不敢置信，半苦不甜的复问了句：“嬷嬷你刚刚……说什么？”

    楚伯安脱中衣的动作滞了下，似有些意外于夫人的决断。但很快身后便投来两道孙氏尖锐的目光，伴着莫测的轻慢调调：“伯爷，窦月娥她毁我骗我半生！此前的事我已然依了你意，没有追究！”

    楚娆坐于冰凉地上，硬咬着牙关，右手不自觉的攥成拳，狠狠在地上锤了一下！这是她有生以来，头次对自己这般狠，亦是头次这般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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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府西苑有一云亭，位处假山之巅，可眺望府前长街。而此刻楚堇便凭栏倚靠，坐于云亭里一边享用早茶，一边望着脚下马车自车马门出，踽踽而去。

    翌日一早，楚娆早早起床做了几道拿手的精致菜肴摆上花厅的圆案。在她看来昨晚母亲不过是一时之气，说的也皆是气话而已，只要这段日子她好好表现，自会再拾一家和乐。可她坐在花厅里等啊等，却等不来父亲母亲，甚至连兄嫂楚堇也未等来。

    “娆姑娘，马车备好了，就在前院儿。行囊方才老奴也让桂儿帮你收好了，请上路吧。”说着，乔嬷嬷脚向一旁挪了挪，让出道路。

    “夫人如何打算？”边自行宽衣，楚伯安问身后的孙氏。

    最终，她等来了乔嬷嬷。

    乔嬷嬷搀上她从侧门离开。无论身后楚娆如何哭求，未再迟钝半步。

    “这个家以后要清静了。”她微微笑着与一旁常儿说道。只觉得今日院中景色旖旎，稀薄晨雾下，烟柳若云。

    “谁说不是呢，可不就是为了她好。”楚堇抿一口热茶，挑眉与常儿对上一眼。紧跟着的一声哂笑，却将真实心思泄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