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玺帝明显地露出不悦。
“陛下又怎知,我从你那得了这么多好处,不是算计来的?”燕熙看两个暗卫紧盯着他,便知道今日不可能有机会亲自动手,索性丢开流霜,满不在乎地直视天玺帝说,“陛下,你已经没有别的儿子了,我在从七个皇子中独活下来,既是通过了陛下惨无人道的考验,也是把陛下逼到了别无选择的境地。你说的给予,实则也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小熙,生体发肤受之父母,荣华富贵承之高堂,你以为的自力更生,实则皆是朕之给予。”天玺帝看不懂燕熙的神情,但他似乎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是微蹙了眉道,“你旁的都做的甚好,但于此节上还是让朕有些失望。朕以为你精于算计,未料你连这般简单的算术题都算不清楚。”
燕熙拧眉望着天玺帝。
“很好。”天玺帝不怒反笑,“小熙知道反驳朕了,朕很欣慰。不过,还是差了点火候。”
天玺帝看到燕熙闷着脸不接话,高高在上地笑了声,又说:“朕把这些资源指给你,未曾想过收回,甚至一直纵容‘太子党’的壮大。譬如你那位商老师,高居内阁次辅,又掌着吏部尚书,内阁和吏部不能同时在一个人手上,这在前朝和本朝皆是不用明说的成例,可朕还是允了。商白珩是有本事,可那又如何?他的平步青云,全凭朕的一笔批红。”
他往前走了几步,盯视着天玺帝说:“陛下既清四姓,又清皇姓,无所顾忌,全无弱点。可是,陛下越是强调如此,便越是暴露弱点,陛下到底也是人,终究会想选至亲接任。把皇位许给他姓?大靖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接?”
天玺帝摆手,让他们空手出去了。
燕熙索性等着天玺帝一次把话完,他气极反笑,面上寒意愈发微妙。
燕熙投桃报李,也不给天玺帝接话的机会,径直说:“陛下说我争第一无用,我却觉得有用得很。若非我文武皆是第一,陛下又怎会下决心许我当太子。”
燕熙偏头,凌厉地扫了他们一眼,怒斥道:“谁敢动孤的东西?!”
暗卫不敢硬拿,只好回头向天玺帝请旨。
燕熙没有拾刀,他与天玺帝之间的胜负不在刀剑。
这在燕熙听来全是强词夺理,他正要反驳,天玺帝却似对这样的父子争锋不耐了。
燕熙无法适应天玺帝突然地以父亲自居,他不耐烦,他不想听,他想让天玺帝闭嘴,露出恶狠狠的神情,想要拿流霜。
天玺帝露出少有的向往神情说:“朕时常在想,你的文武老师,你待他们皆如至亲,却视朕为仇敌。朕没有亲自教过你文武和御术,到底有些遗憾。今夜,咱们父子难得共聚一堂,朕作为你父亲,也教你两样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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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恶心之余还感到难过,他对这个父亲最后那一点点期待,也被磨灭了。他的神情愈发冷淡,流霜扶在身侧,讥诮道:“陛下万事在握,无所不能,自然不知人间疾苦,生之不易。”
“你取刀的眼神有犹豫,你并不想杀朕。”天玺帝突然哈哈大笑说,“我教你的第一样道理就是‘没有杀人心,坐不得乾坤’。外面的传闻没错,先帝是朕杀的,朕自被立为太子那日起,每日都想杀了他。这个心思,你我为储君时皆有,不同之处在于,我是真的杀了先帝,而你喊打喊杀,到底没有杀朕。便是方才,你敢用狠招,也不过是在泄愤,倘若朕当真不设防,你反倒不
他说完,对暗卫摆了摆手,暗卫往外退去,路过燕熙时行了一个赔罪的礼,想把流霜带到外面。
燕熙突然得意地笑起来:“只有宋北溟!若是我的梦泽要当皇帝,陛下试想,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和他说话吗?”
天玺帝听到此处,反而赞许地点头:“小熙这般,倒是有点当皇帝的样子了。”
天玺帝没有给燕熙接话的机会,强势地接着说:“还有你自以为的拢络人心,你那收编的一千锦衣卫和那些文武官员,哪个不是朕指给你的?”
燕熙轻轻停顿,短促地笑了声说:“在其位,谋其事。坐上皇位的位置,自然不用事事争第一;但在走向皇位的过程,就必须争。待我坐上陛下的位置,陛下若尚在,我也可以现身说法告诉你,‘你看,朕现在用着行行业业的状元,不用自己再当状元了’。”
天玺帝被燕熙的神情刺到,他露出不舒服的神情,重新打量燕熙,似乎想看燕熙哪里有不妥,可燕熙除了消瘦些,气势面色皆是盛状。他微眯了眼反驳道:“你现在对朕百般挑剔,可有想过,你能有两位文课老师和两位武教老师,都是朕指给你的。放眼大靖,谁还有这等优待?连你视为嫡亲的商白珩,若非经朕的首肯,他能去皇陵教你?你远在皇陵,看着清苦,可你的授业恩师是全大靖的文魁武冠,你以为的理所当然,全是朕的安排,而你却没向朕谢过恩!还有宋北溟,你当初借着宣隐的身份,跟他打情骂俏之时,朕默许了你们的胡闹,否则朕若那时便棒打鸳鸯,也就没有你们日后的海誓山盟了。你和宋北溟,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得了好处,竟然还敢胁迫朕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