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逢的话,他并不完全认同,但…家族利益面前,这番见解,却也无可厚非。
追本朔源…
这世道…
他们也不会知道,有恩于百姓的政令是哪位官员上书的。
可辰时的千秋万岁殿中,天子刘宏、西园校尉军首领蹇硕,新晋的虎贲将军王越已经跃然其中。
“哈哈…”
…
袁逢骤然将手中的茶盏勐地趴下,伴随着“冬隆”一声,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来。
“呵呵…”袁逢浅笑一声,“将这关长生的大逆不道、杀人如麻传扬出去,一千条人命,足够给他贴上‘杀人魔头’的名声,也足够将他永远的钉死在耻辱柱上,老夫倒想看看,这浑身是刺的关长生,那玉林观主敢不敢碰?又要如何碰?”
俨然,袁隗的话中带着几许忌惮,别有深意。
我为刀俎,总好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咳咳…”
袁逢说的那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袁隗长长的叹出口气。“兄长,你这么做于家族利益本无可厚非,可却是白白诬陷了一位义士,每每想到此处,总有些于心不忍。”
伴随着柳羽的归来,暗中保护其安全的王越自然也归来帝都,一个时辰前,他跪坐在千秋万岁殿,将解良县发生的一切娓娓讲述给天子刘宏。
袁隗抬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晨曦中,薄薄的日影投射入皇宫,投射入千秋万岁殿。
呼…
这就是为何…昔日里,荀或会对父亲提及——“今日在城楼上挂着的首级是王甫,他们欢欣鼓舞、拍手叫好!可即便不是‘罪大恶极’的王甫,只要是官员,哪怕是清廉的官员,他们也会拍手叫好!”
呼…
大堂中露着亮光,一方桌桉,袁隗与袁逢两人跪坐两旁。
显然,他们已经聊了许久。
袁隗再度呼出口气。
“每年被诬陷,被冤枉的义士还少么?”袁逢当即反驳。“我们的那些故吏、学生中,因为党锢被关押在狱中,流放边关的还少么?这世道本就是这样,你不吃人,人就会吃你,咱们袁家四世三公,斗倒多少氏族?才能到如今这个地位?距离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差一个契机。”
袁家就是因为历代族长能像袁逢这般果决,方才能一步步的在这仕途上屹立于不败之巅。
这一千条人命可以是贼子家卷,却也可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幼,
“贼子的家小就不是命了么?”袁逢眯着眼,语气冷然。“上千条人命,他洗的清么?更何况,他关长生是大逆不道?还是地方英雄?这本就是由我们士人来定义的,老百姓知道什么?老百姓的情绪是最容易被扇动的!”
最底层的百姓,他们根本没有途径去知道,地方上,谁是清官?谁是奸佞?
轻咳一声,袁隗的话再度开口。“我听闻那玉林观主已经回洛阳了?他势必不会束手待毙,兄长打算怎么做?”
谧。
“我倒不担心这个,区区一个颜家,还不至于能动摇咱们汝南袁氏一族,我是担心…”
一言毕…
礼义廉耻的表现下,本就是“吃人”的本质。
“次阳是担心那玉林观主?”
…
袁逢的语气无比的凝重。“宋皇后一桉历历在目,扶风宋家的倒台,更是让我意识到,要么…我们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么我们就得提起刀俎,让这天下为鱼肉,任凭我们宰割。”
“正是。”袁隗放下茶盏,整个人变得警惕了几分。“俯首玉林有柳郎,本初可是提及,这位‘柳郎’可不是个半途而废的家伙,他既会救关长生第一次,那一定会有第二次。”
“可那些都是贼子…”袁隗当即提醒道。
——百姓的情绪,是最容易被扇动的!
袁隗的话脱口,袁逢当即大笑出来。“救?他怎么救?我巴不得他救…只要他与这关长生能扯上联系,那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身败名裂,一个白身哪有资格杀朝廷命官?何况他身上还背着数百妇孺老幼的性命!”
“这次,本初做的不错。”袁逢感慨道:“死无对证,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了关长生这个‘白身’的身上,算是彻底断了颜家与我们的牵连。”
今日天子刘宏以“偶感风寒”为由,没有早朝…
他们耳中听到,眼中看到的,都是那些世家大族们想让他们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