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中国人一年中最隆重、最盛大的节日,只要高堂白发还在,哪怕家在雪窖冰天之地,大家也会千里奔赴,只为回家。所以自公司成立以来,一般不会安排春节加班。但有时也有例外,比如有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有位瑞士的老客户忽然打来电话,需要增加一个订单,要求我们必须在第二天中午之前将货品型号及价格发过去,于是几名员工被迫留下来加班。为了确保进度,我也赶紧出门打车回公司。
大年三十晚上,正是一家老小围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出租车非常难打,我在巷口站了近五十分钟,没看见一辆出租车经过。夜幕降临,我感到透骨奇寒,正准备不管眼疾去开自己的车时,一辆出租车匆匆开了过来。
我急忙拦下。司机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伙子,他探出头来说:“这冰天雪地的,我正准备收工回家了。”
“我出三倍的价格去新县。”我急切地说。
小伙子瞟了我一眼,略为犹豫了一番就答应了。
我赶紧上车,坐稳后把公司发给员工的购物劵摸了一张给他,小伙子脸上顿时有了笑容。这时再看他时,发现他虽然脸庞不算白皙,但眉毛浓密,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唇形棱角分明,真是活脱脱的一个大帅哥。
也许有种莫名的放心,我竟不知不觉的在车上睡着了。我一般晚上乘车不会睡觉,因为社会挺复杂的,之前也遇到过咸猪手,可能今天看这年轻人面带正相,所以就放心的睡去了。
一觉醒来车已快进县城了。
“小师傅,耽误你和妻儿团聚了。”我抱歉地说。
“我还没结婚呢。
我爸妈在沿海打工没回来,爷爷上个月刚走,家里就我和奶奶。”小伙子神情有些黯然地说。
“哦哦,爷爷连新年都没过上就走了,奶奶心里一定很难过吧?这大过年的,还留她一个人在家。”我关切的问,心里后悔刚才该多给他一张购物劵。
“没事,爷爷还在家里,奶奶有他陪着。”小伙子轻松地说。
“谁说的?”我大吃一惊。谈鬼神的人虽然不少,但如此笃定还第一次遇到。
“奶奶说的。爷爷刚去世那几天,两个姑姑说只要一提到爷爷最爱的小儿子,他灵台上的蜡烛就要摇曳。她们试了好多次,特灵。”小伙子语气肯定的说。
“你看见了吗?”我其实不太相信。蜡烛摇曳因素很多,比如有人开关门或走路太急等都会对气流有影响。
“我看见过。那是在我们给爷爷守灵的第一天,记得半夜三点过,两个姑姑在闲谈时偶尔提到了幺爸的名字,灵台上的蜡烛火苗忽然就剧烈摇晃了起来。火苗的影子映在墙上,显得光怪陆离的,可吓人了。当时屋里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我们坐的地方也离灵台很远,不可能有风出现。”小伙子很认真的样子,绝不像在开玩笑。
“我奶奶读过中专,退休前还是区妇联主任呢,所以她完全不信这些,还批评我们年纪轻轻的就讲迷信。她说如果爷爷真的天上有知,应该先去找她才合逻辑。我们一想也是,奶奶和爷爷相濡以沫六十余载,爷爷怎么也得先去找奶奶才对啊。”
“就在奶奶批评我们的时候,小侄女忽然哭闹着要祖祖陪她睡觉。奶奶也觉得有些困乏,就带着她进里屋睡觉去了。可刚进去不久,奶奶就牵着侄
女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原来奶奶在哄我侄女睡觉时,小家伙偏要把枕头拿开,可当枕头拿开时,奶奶赫然发现自己的一只金耳环被捋得直直的放在枕头下面。”小伙子停顿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在天寒地坼的寒冬里,街上漫天皆白,寒风肆掠,有种鬼哭天愁满目凄凉的感觉。
“奶奶把家里人叫来问了个遍,大家都说没动过她的耳环。奶奶自己也知道,除了吃午饭时,她一上午都独自呆在卧室里,确实没看见有谁进去过。关键是中午吃饭时,一大家子人居然都没发现奶奶只戴了一只耳环,这确实有些不合逻辑。”小伙子看了看我,像在寻求答案似的。
“那后来呢?”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后来奶奶想了想说:可能是老头子回来了。她说爷爷在弥留时一直深度昏迷,可有一天他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对奶奶说人可能确实天上有知,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会想办法告诉奶奶。奶奶说自己的耳环戴了二十多年,从未取下过,这次一定是爷爷取的,而且还把它捋得像机器压得那样平展,可能就是想给家里报个信儿。”说话间车已到了我公司的门口。
“是啊,现在有些事儿还真是科学解释不了的。不过我非常喜欢你讲的这个故事,希望你爷爷能永远保佑你们全家!”和小伙子告别后,我感到心中的那个结一下就打开了,之前我一想起自己终将会同父母分离,内心就非常难过,听了这个故事后,我心里忽然就不再纠结了,因为我相信,就算某一天爸爸妈妈真的只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也不会真正走远,他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继续守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