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被圣上一纸诏令传回京城的消息同先前离开一样引人遐想。圣上消失了几天,在昭平握重兵的定王就被传了回来,封了北营总指挥使,解了兵权又把狼拴在了身边。
被人编排脑补了几回合的定王殿下倒是没那么多闲心思,除了在北营待着,重新熟悉布防和守军,就是陪皇兄、带孩子。日子过得相当充实,若化成只狐狸,恐怕尾巴早就翘了起来,恨不得向所有人张扬一番——本王爷是个有家有室的人了。
六月过,礼部乱成一团,原因是上面那位主子突然下旨,说要迎娶回小皇子的生母,封为后。那生母又是何人?禹州徐氏,父母乃普通乡民,种田为生,当年进京走亲戚,遇上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未婚便有了小皇子。说来也是污点,哪里是能当皇后的人?
诏令下来之后,反对之声哗然。可圣上非常坚决,说是当时囿于国丧未能迎娶,只拜了天地,如今寻回来了,必然要补上这道礼,以慰先皇在天之灵。先帝都搬出来了,谁还敢多说?再者这些年,皇帝身边是一个人也没有,可见也是认定了那女子的。
礼部尚书方不悱哀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怎么就轮到自己来办这场大婚?一边头疼一边筹划起来,冷不丁看了一眼凤袍的尺寸,直接吓了一跳。这个女子,竟有八尺高。擦了擦眼,仔细又瞧了瞧,确实是八尺。简直闻所未闻。前代有过大脚皇后,本朝竟出了一个身形体量堪比男子的皇后。
上上下下打点了月余,终于是走完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徐家父母看着也是老实本分,哆哆嗦嗦地配合着完成了,徐家娘子也先被接到了京中,以待婚期。
吉日定在八月初五。那日京城万人空巷,都出门看近年皇家唯一的热闹和气派。立后的事情早就在民间传开,徐家娘子被描摹得神乎其神,简直就差说她三头六臂力拔山兮了。可惜她坐在舆驾中,未能让人一睹真容。
迎亲队伍声势极为浩大,一路鼓瑟吹笙,光是车驾就八十有余,皆是雕花贴金,绘龙画凤。所乘之马清一色是高大俊美的玄马,连护卫都格外养眼,后面缀着的队伍专门往外散喜糖讨喜气。
楚琰端坐在舆驾里,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他现在的打扮,除了内里还是个男人,外表除了高些,和女子没什么两样,头戴六龙三凤冠,发上簪着花形珠钗,冠上另覆了一层红纱,眉间缀上花钿,唇上点了朱,肩披霞帔,一袭繁复凤袍。稍微一挪身子,身上这些装饰就跟着一起动,此时他狐狸尾巴也翘不起来了,恨不得直接快进到洞房那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才进了宫,被一双手牵着下了舆驾。那是他皇兄的手,楚琰一摸便知,握紧了,由着他牵着自己行过诸多的礼,拜了祖宗,又受了百官朝拜。
等到礼都行完,回到宫里,楚琰只觉得要了半条命,坐在桌前,就着酒吃了些糕点,才缓过来,开始拆自己身上那些冠饰。
凤冠像是和他作对一般,死活解不下来,楚琰正要唤侍女过来,就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正是楚珉。那人一身正红的龙袍,头上的冠冕已经解下了,乌发被玉冠束着,看起来潇洒俊逸,笑着看他,眼睛里难掩揶揄的味道。
“不许笑我。”
“三郎这么穿,别有风情。”楚珉上前替他解凤冠,轻轻巧巧地解了下来。
楚琰被他一句“风情”噎得说不出话来,就要去把自己身上的凤袍也脱下来,手却被扣住了,拉着坐到了桌前。
楚珉执起朱红的酒壶,依次往龙凤杯里斟满了酒,递了一杯给楚琰,笑道:“你我早已结发,还未交杯。今日把没做的都补上。六礼既成,结发交杯,此生此世,你我生同衾死同穴。”
楚琰接过酒杯,同他挽手喝过半杯。杯中的不是寻常米酒,而是桂花酒,恍惚是当年他酿给楚珉的。
半杯自饮,半杯换饮。楚琰换过他皇兄手里那杯,亦挽手饮尽了。
哐啷一声,两只酒杯坠地,人就缠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