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元毅交恶数年,争权之时,都恨不得杀了对方,可真到了兵刃相向的这一刻,他竟狠不下心来。正迟疑之时,他瞧见了元毅双眸中的恨意,那恨意直逼而来,让他陡然回神。
红着的双目,看着极为吓人,树倒猢狲散,他们见二皇子如强弩末矢,后宫中的陆贵妃已然被太子殿下拿下,想来是翻不了身,他们双肩微塌,佝偻着身子,慢慢地伏跪在地。
赵阙见太子似有犹豫,不假思索地说道:“殿下,请您早日定夺,以安国祚。”
如今,陆贵妃想弑帝,他不知缘由,终归不能放任。成言推着他,让他行监国之责,赵阙逼着他,让他代理朝政,朝臣奉承着他,让他就此继位。
太子背脊微僵,宫中的罪妃,与母后的崩逝有关,其死不足惜,可元毅到底是他的皇弟,他到底该怎么惩处他?
“没有差错。”成言低声而道。
可在他醒来之时,不见陈蔺明的踪影,也不见身侧小厮的踪迹,此之种种,必是有人算计了他,他在途中,还想着必要剥了那人的皮,如今转念想来,算计他的人,怕是眼前的小兔崽子。
成国公面色肃然,眸带黯色,他实在是不知道成言存着这番心思,今日之举,若有差错,成国公府不复存在。
他算计成国公,此乃无奈之举,他怕成国公以
“我应允你去当太子的伴读,成为太子的属臣,是想让你辅佐未来的天子,可不是让你去同太子谋朝篡位。如今陛下尚留于人世,你撺掇太子做出此大逆不道之行,是想断送成国公府?”
天意已出,皇家生乱,乱中有序,即成定局。
如今的种种,真的是顺势而行?
毕竟,元毅可是暗自养了私兵,造了铁器,那些私兵如今还在牢狱中,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成国公见他不知悔改,执着手上的马鞭,复而甩了过去,那鞭子过堂顺风,带起一声呼响,成言撇过头去,生生地受了这一鞭,加上适才的那一鞭,两鞭打在成言的身上,他的脸伤了,衣裳也破了。
成言回到府宅之时,见府中的奴才战战兢兢,他似有所觉,面无神情地走入正堂。还不等他站定在侧,当头便是一鞭,只见一人站在他的跟前,手中执着一条长鞭。
见此,成言出言:“二皇子罪名昭昭,其母加害陛下,罪加一等,皇子犯法,与庶名同罪,望殿下早做裁断。”
虽然方才成言下意识偏头,那鞭甩在他的身上,带过他的脸侧,顷刻间,他的脸侧就渗出了一条血痕,那血痕从耳畔处蔓延至下颌,瞧着极为吓人。
……
元毅,太子嘴唇张合,他瞧着下首的元毅,见他怒视着他,两人双目相对,迟迟不语。
听之,太子稍有思忖,若不是成言同他言道,说是陆贵妃包藏祸心,帝命垂危,他恐怕还在犹豫当中。自从他知道了母后身死的真相,他不敢靠近父皇的寝宫,也不敢去看他那张虚假的面容。
他想恨,却又不敢恨,他已经没有了母后,不想再失去父皇了。父杀其母,于他而言,荒唐可笑,但真要让他做出弑父之举,以报母仇,他是做不到的。这偌大的皇宫中,帝权束缚了他,伦理捆住了他。
“宫中贵妃谋害陛下,此才是大逆不道之行,太子殿下仁德,赐鸩酒,全了皇家的颜面。而二皇子不顾百姓性命,贪赈灾之银,意图谋反,养私兵造铁器。这一桩桩重罪,天理难容,太子殿下只是顺势而为,名正言顺,何为谋位?”
昨夜,同僚陈蔺明寻他饮酒,不知为何那酒的后劲十足,他饮后昏昏然,于酒馆睡了一日,醒来之际,身侧无人,他火急火燎地赶往宫中议事,不料,行至半途,便得知了宫中发生的事情。
只见站在正堂中央的人,身形魁梧,面色阴沉,他眸中满是怒意,胸膛处微见起伏,直言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撺掇太子殿下谋位。”
从勤政殿出来的大臣,那泊泊而出的湿汗浸透了里衣,还有不少大臣执起杉袖,拂着额间的薄汗。
“……”
在元毅的瞪视下,低头叩拜:“臣等附议。”
成言怕太子一时心软,不能及时处置了元毅,让元毅还有机会卷土重来,两派斗了数年,元毅手上的权利,有时候,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
他再往宫中去,也无济于事了,想必勤政殿中的大臣早已走空,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虽然他好饮酒,可身侧时有小厮跟着,再怎么样,也不会生出乱子,更别提是因为饮酒耽误了议事。
成言眼睫轻颤,脊背挺直如松,他目光幽暗,直直地看着成国公。
成言见太子立在殿阶上,迟迟不动,他顾视了几眼,缓缓退下。
他犹记得前世的勤政殿,鲜血流满殿阶,不少大臣折损了去,而今,他早知前事,入手甚易,才能让当下的勤政殿安然无恙,祸乱存于一时,而不存于一世。
他甫一出殿,就见赵阙在殿前站着,刚同身侧的大臣分开,即转身而视,两人对上视线,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