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就头脑发懵,话到嘴边不得已还是一口吞下。
上次出了万寿宫,太后身边的大嬷嬷中途被人喊走,留下引路的小黄门喋喋不休地说些喜气话。她听得烦躁,勉强摆出笑脸,让银环赏他几粒金锞子。
宫里的人最会察言观色,收了好处立时噤声。只是还没清净几会儿,就听他远远冲来人行礼,
给玉婕妤见安。
当今年幼,行在宫中的妃嫔都是先帝太妃,谢溶溶也顺势垂下眼睑福了福身。不想那阵香风意外在她面前驻足,宫装下妖娆的身段款摆迫近,套着金丝甲套的指尖点起她的下颌,吐息如丝,落在耳中,听得她几乎要呕出来,
谢小姐有福了。
谢溶溶登时两滴泪掉在手背上,哽咽道,杨裳,我不想嫁。
她与燕回本就是冬去春来的一场风花雪月,是老天命运的意外安排。月色迷人,她也从未想过能掬在手心一辈子。
天会亮的,梦会醒的,人也是会变的。
敬廷教会了她这个道理,可遇上燕回,一切都行不通了。
杨裳被她的眼泪弄得手忙脚乱,她向来嘴上功夫不利索,急起来更是口不择言,这你多想想他的好,他、他长得好看,还有钱。一拍手掌道,燕世子容貌如玉如粹,世人难出其右,带出门去,或是摆在家中,都挺
话未尽,门外传来刘峥不怀好意的声音,梁世子,你站在门口做什么?他作势要推门,杨裳几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就见两张截然不同殊丽的脸齐齐望过来,冷冽的清粹和异域的冶艳,抛开这不合时宜的地点,倒是相得益彰。
她不知燕回听进去多少,总归是没好气,燕公子,听得可还满意?
他在外人面前脸皮奇厚,某不过比禹世子早来半步,没来得及敲门罢了。
刘峥没拆穿他,一把捞过杨裳,宫里送了吉服,等了你两刻钟,人都急了。
她垫着脚挣扎,放我自己走,刘峥,不要没大没小的
燕回走进内室,谢溶溶脸上的泪还没擦干,余光瞥见白色的侧影,转过头不看他。
禹王府这间辟出来的空房在东南角,窗外种了棵打花苞的绿萼梅,青绿色的花萼撑得肚儿圆圆,含羞带怯地露出半点白瓣,屋里静得能听见袖子抬起落下时的风声,带着股吹不散的怨气。
谢溶溶一颗心坠坠地酸,胃里像吞了一罐子盐渍梅,翻江倒海地作祟。他若还像在别人面前似的,敛着一副喜盈盈的笑脸,她倒有底气说些难听的话。
可打那天起,他在她面前变得格外沉默,总是匆匆地来又不舍地去,她心里的那股气被团在棉花里,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咽不下。
燕回把怀里的宝匣放在桌上,在她脚边蹲下身,掏出绢帕去擦薄青色小靴子上的泥点。谢溶溶两日前进京时穿了双新鞋,从马车上下来一脚踩进小水洼,银环擦鞋时倒让他记在心上。
她挣了挣,那只手把脚腕攥得紧,擦干净了才给她放开。
谢溶溶冷笑,鼻子囔囔的,你来做什么?
燕回起身洗了手,站在杨裳的位置上,只能瞧见她微颤的下颌和红彤彤的耳朵,张了张口,来之前打好的腹稿此时都成了巧言令色。
帖子写好了,带来给你看看。
匣子里薄薄一沓,比之他眼下的身份要寒碜得可怜。
我不看,她重重抹了把泪,面皮都被燎得发红,你都不嫌丢人,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口中逞强,却越说越委屈,干脆整张脸捂在袖子里,呜呜地哭出声,我还能怎么办
燕回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半跪在地上笨拙地给她擦泪,别哭把鬓角的碎发挂到耳后,玉箸一样的手指冰凉,从额角滑到颌骨,指尖捧着她的脸。
她放不开恐惧和芥蒂,连抵抗都是柔弱无力的。
他弹开匣盖,压在喜帖上的是把一拃长短的刀,鎏金刀柄上雕刻流云,底部镶枚指甲大小的祖母绿,刀刃细长如水,银光锐冷。
燕回把刀柄塞到她手中,握着她的手抵在心口,溶溶,看看我。
谢溶溶含泪垂眸,能从浅浅的瞳色中看到自己拧起的眉头。
听说成亲的男女要送定情信物,我没脸向你讨要,只能送你这个,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笑,你恨得多一点,久一点。
冬日的太阳缩成一个又小又模糊的圆点藏在云层后面,他的眼睛也是如此,蒙上挥不去的浓雾,金眸里唯一的光亮落在刀尖上,凝成了一粒火种,一滴泪。
为什么赐婚溶妹不开心? (之前有人问解释一下)
身份:在苏州两人相处的是最纯粹的,一个就是谢溶溶,一个是她的邻居燕回。
成婚后不免再次回到京城的漩涡里,燕回封了世子,相比起之前(众人眼里)没人管的庶子,显然更加靠近权力的中心,也有更多的变数和不可抗力。她没有谢家做后盾,甚至不如京中的普通贵女,日后活得好坏只能仰仗丈夫的鼻息,这是谢溶溶最不希望的事情。当敬夫人的时候就知道燕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