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朝钟萃的方向倾身,余光在身后看过,见宫人们离着几步远的跟着,听不清帝妃二人的对话,天子弯了腰,声音低了低:“是朕说错话了。”
闻衍只知道大概,但具体因何闹起来却是没有细问过,彭太傅也说不清楚,每每只说是彭夫人心眼小,妒忌,闻衍轻轻摇头:“不知。”
钟萃在心里已经收刮了不少学过的词来,一句都没用上。
钟萃张了张嘴:“臣妾知道。”
他细细认真想过,轻轻摇摇头:“这,朕倒是不知。贺大学士自先帝时便在朝为官,为人知变通,颇有些能力。”
她知道啊。
堂堂一宫主妃,岂有这样小心眼的。
闻衍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拐着弯在不满他方才断言她定是不知那句话。
钟萃头一扬,显得十分骄傲。
钟萃只是借着酒意上涌才敢脱口而出,她说完后心里便隐隐有些后悔,生怕在天子心中落下一个小心眼的印象,惹了人不悦,只是那股倔劲撑着,心里却已经在想过,若是天子当真指责她了该如何回答,该说些甚好听话叫天子打消这个坏印象。
男女定情,这中间少不得往来送礼,以表心意,这礼传达的就是心意,因此格外要慎重,只有送到旁人心坎上去,那才能叫人高兴,迎得芳心。
天子赔礼,钟萃闻所未闻,他这样弯下身段,叫钟萃反倒是震惊又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陛、陛下不必如此。”
钟萃的反应着实有趣,惊讶得瞪圆了眼,哪里有平日半分稳重模样,闻衍生了两分逗弄的心,“怎么,吓住了?”
闻衍朝她道:“朕有那么可怕吗?你不必怕朕。”
“朕上回送你的你可喜欢?”
这世上婚配大多如此,朝中亲近的大臣们也都是这般走过来的,甚至太傅们也从来没提过男女之事,这还是天子头一回知道这男女之事中间也有这样大的门道。
在宫中,嫔妃们向来是表现自己的大度宽和的一面,绝对不会把这一面露出来得罪了人的,尤其还是当着天子、太后等的面上。这是记仇了。自古上位者的心胸并非那等能撑船的,天子尤其如此,天子高高在上,目无凡尘,便是前朝手段那般厉害的苏贵妃,在面对先帝时也是伏低做小,故作娇弱。记天子、太后这些正经主子的仇可还了得的。
天子一心放在朝政上,除了与诸位大臣们打交道,向来是不插手臣下后宅之中,哪里会知道臣下家中,哪位夫人与哪位夫人不睦的。
钟萃平日话少,性子也有些沉闷,如今已是不同的了,换做往年时,钟萃更是鲜少同人争辩,多是自己退后忍让一步,不愿过多招惹了是非来,谁赢谁输不重要,便是如今她已经当上了德妃,也不愿出风头,管闲事的。现在酒意上涌,却叫钟萃生出了一股争强好胜的心来,她反问当今:“陛下可知贺大学士家中那位夫人与彭夫人不睦。”
天子只知男女到适龄,家中便会给他们定亲,待走完三书六礼,择下良辰吉日便结为夫妻,成亲后相敬如宾,各司其职,男子负责光耀门楣,支撑门户,女子在家中生儿育女,打理家务。
第147章
钟萃老老实实的点头。换做任何人,都会被吓住。
身后只有宫人们跟着,前殿里还有些丝竹之声隐约传来,钟萃耳边只听得轻微脚步声,心里静谧起来。
钟萃问:“陛下也不知是何原因吗?”
知道的。”
宫人们离得远,只有他们帝妃二人独处,身为男子,便是跟自己的妃子弯弯腰也无人知晓,无伤大雅的,天子这般安慰自己,拉了拉钟萃的胳膊,向来叫人猜不出情绪的脸柔和了下来,“你莫要再生气了。”
他越是这般说,钟萃回答得便越谨慎,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谁当真不怕天子的?钟萃小心恭维了句:“陛下是好人。”
闻衍虽不是先帝,但同样是不喜女子心眼太小的。若换做往日,他定会是训责一通,叫人好好反省。他勾了勾唇,但钟萃不同,钟萃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天子对她的脾气十分了解,钟萃入宫四年,第一回 见她,这钟氏还是性子只有兔子大小,如今倒是能唬一唬人了。
当日出宫,那小贩华三同他说了许多男女相处之道,各种送礼,赢得女子芳心等,天子头一回听闻,心里十分震惊。
自上回这钟氏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后,她又如同出动的兔子一般缩了回去,轻易不开口顶撞,格外乖顺,闻衍心知她固执,还当她会一直压在心里,就这样一直乖顺下去,没料她今日倒是探出了洞,还带刺了,叫闻衍心里反倒生出了两分惊喜来。
钟萃讶然抬眼。“陛下。”
大学士协助审议奏章,起草诏令,同属内阁,是天子幕僚,贺大人与另几位内阁大学士都曾是先帝时期的官员,彭、范两位大人大学士加封太傅,本就是天子心腹,入内阁后,在朝政上,天子更是多有依赖,时常召他二人并着尚书们商议国事。召贺大学士几位的时候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