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高速运动的唇像在飙车,尖利声音宛如轰鸣。而叁双六只眼睛齐齐瞪视过来,则是刺破激昂的对向大灯。
肉丸被按在桌上,又骨碌骨碌滚落在地。
“景明,你就这么由着她吗?真让她不生?”“
十年来,我太清楚她有多害怕怀孕。
抽出一根验孕棒,轻车熟路地。
紧接着下一秒,整个家就沸腾起来了。
翌日天一亮,所有的笑也好泪也好,都仿佛被葬在了过去。时间是一台最敬业的推土机,没有什么能阻止它,碾上去进一步压实,轰隆隆地向前迈进。
“我的身体我说了算,你问他干什么?”
妈妈已经熄火了。比赛没意思了。老车永远飚不过新车。
她多了个侄子。
“问题如果我们生小孩,他的付出相比于我微不足道,我是会可能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的,而他从头到尾只需要射那么一下——”
大致就是妈妈扭头就走,梁景明深深看了万姿一眼,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追了出去。而我跟爸爸陪着万姿,一起去了老家背后的荒山散心。
“抽呗。你的身体你说了算,你又没在备孕。”
可不一样的是,她爸爸递来一根烟。
一个不再说话,我却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
在一个周日清晨,万姿和梁景明齐齐被铃声吵醒。电话那头,梁景行呐喊之大,连我都睡意全无——
他们就坐在路边,俯视下去一览无余。场面其实莫名其妙有点诙谐,梁景明毕恭毕敬得像个小太监,捧着一个纸巾盒,一边点着头听万姿妈妈哭诉,一边见缝插针给她递纸。
这场景太过震撼,以至于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不甚清晰。
可是晚了。
“你知道吗,我当年也可能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的。”
所以就像万姿妈妈明知道女儿不生,也忍不住想催;我明知道人类厕所很安全,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观察万姿方便,替她望风。
可是没人对未来许下宏愿。
但毕竟,这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情。
它不给任何人机会喘息,更不给任何人机会反悔。
即便不考虑生育,是她和梁景明共同的决定。但只有她,一直活在这种随时做测试的恐惧里。
“比预产期早了一天,不过一切顺利!”
一路上我都很不安,因为我闻得出这山上应该有野狗聚集。就在我想狂吠着劝他们回去时,我看到了万姿妈妈和梁景明。
他们都沉浸在现实世界里。
一个破涕为笑,却空洞得毫无真心。
我们狗也有老祖宗,老祖宗有条古训:谁在方便谁最脆弱,最容易被野兽攻击。
“你俩不是夫妻吗?我作为你们的长辈,问一下你丈夫的看法,岂不是很正常?难道你能一个人生小孩?”
明明平时有做安全措施,她还是成打成打地买验孕棒。早起头晕测,刷牙干呕测,月经推迟测,这次八成是别人生小孩又触发她哪条敏感神经,不立刻搞清楚整天都会不安心。
而这些,梁景明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从不打扰在厕所的她。顶多敲敲虚掩的门,比如此刻——
睁大眼睛,妈妈显然被万姿气得大脑宕机。正巧梁景明从院子进来,被她猛地揪住——
“永安,”伸手接过,万姿用力擦了擦脸,“真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老给自己女儿递烟。”
梁景明忙着包装早就备好的新生儿礼物,待会就出发去弟弟家;万姿则关在浴室,忙着收拾打扮。她真是个奇人,在这种紧要关头,眉毛画着画着突然神色一凝,裤子一脱坐上马桶,顺便拉开洗手池下的抽屉——
“什么叫‘让我不生’?”
好比万姿还没理顺生育问题,她的身份已经升级。
可万姿根本不管,眼睛审视着妈妈,冷静缜密,步步紧逼。
等万姿意识到自己的过分,紧急刹停。
“Nana生了!”
但在一片寂静的室内,她仍试图一次又一次打火。颤抖地,可反驳始终发动不起来。
没等梁景明反应过来,万姿又一次爆炸开。这次已然剥去圆滑伪装,露出药丸般涩口的凌厉——
“你又是他的谁?你为什么要帮他而不是帮我说话?你怎么知道他要我养小孩?你们怎么沟通的?他连出来跟我对质都不敢,我凭什么要对得起他?”
她唯有抬起脸,红着眼看向万姿。
是女?人在哪里?他对我有什么不满?是我清明烧纸烧得不够多?”
“你应该庆幸没有,不然你也不会有这种机会对你妈这么说话。”
“你!”
而在我身畔,万姿脸上也有透亮的水痕。
我站在他们身边,看两个红光亮起又沉寂,拖曳着雾白色尾巴,如同流星灭明。
一如万姿对她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