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今天出的这次意外,她一辈子顺风顺水。”
“我跟拍她那么多次,她早上在清水湾家里睡觉,中午去太古广场买衫买包,下午到1881公馆喝茶,晚上跟那个鬼佬在文华东方开房,还要让司机去半岛买蛋挞做夜宵。我为了盯她,一整天就吃了一串咖喱鱼蛋,连茶餐厅都不敢去。”
显然对丁竞玲的行程熟极而流,显然这番话已无处诉说憋了很久,阿Ken一字一顿,压着某种情绪。
“你我都知道,这个女孩子头脑简单,不过废柴一个。为什么她能过得好?”
“就因为她姓丁。”
“就算她出事,也是送到最好的私立医院养和,她还在半路,医生已经在等着做手术了。就算她死了,也会被立刻厚葬在丁氏家族私人坟场。”
扯了扯唇角,但阿Ken的眼里毫无笑意。语速越来越快,一下一下,如薄刃般刺在万姿脸上。
“而我这种普通人呢?轮一张公立医院病床要多久?一天?两天?等一个肾结石手术排期要多久?半年?一年?”
“我要是死了,哦不对,还要等他妈政府那个超级殡葬城建好了我才能死,不然香港这个小破地方根本没位置埋——”
“我现在睡的房间,还没丁竞玲以后的棺材大;我拼死拼活拍到的每一条八卦,买不了丁家开发的任何一套房里哪怕一块砖;我就算累死了,都不能躺着——”
“Donna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比较残忍。”
说到最后,阿Ken几近力竭。他就像万姿在香港晚高峰地铁上,遇到的任何一个人。
疲惫,困窘,淡漠中略带神经质。
没有任何高潮,却已然贤者时间。
“而且,你知道最残忍的是什么吗。”
最后的最后,他在喃喃。语气透着一抹彻骨的自嘲,还有茫然。
“全香港还真就有大把人关心,丁家这个漂亮小女儿,所谓的城中名媛……到底爱不爱吃洋肠。”
心乱如麻,只觉得沉。
似乎五脏六腑被粗糙绳索,来来回回喑哑地磨。
万姿不知道如何跟阿Ken告的别,更不知道如何跟着丁家派来的人,穿过继续围猎的记者群,一步步走进医院。
她只记得丁家派来的是个年轻男孩,跟逼问丁竞玲妈妈的记者差不多大。
也像彼时在澳门的阿Ken。
“……什么?狗仔要冲上来了?”
电梯主要丁家人用,VIP病房楼层不算高,男孩领着万姿走安全通道。
然而行至途中,他接了电话,朝楼梯中间缝隙瞥了一眼,语气更为焦灼。
“不是才用铁马围住吗?你们怎么就人不够了?”
“没事,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去帮你同事吧。”
做公关的,哪里不知道底下人难处。更何况,万姿本来也想独自冷静一阵。
等男孩走后,她摸出私人手机,对话框还停留在她那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明显莫名其妙透了,梁景明回了个问号。
他也没有再说其他,知道她在忙。
“喂。”
她小声接起语音,这么晚了,已经不期望他能回,权当做树洞也好。
“喂。”
然而一两秒后,她听见他的声线。沙沙的哑哑的,看来这次真等睡着了。
她想起以前半夜,他每次被她吵醒,总是有点懵懵的。
揉揉眼睛,亲她几下,再环着她沉沉睡去,两条腿还非要夹着她,十足十毫不自知的占有欲,也天真得像小孩抱泰迪。
“工作忙完了吗。”
“没有。”
像滴入水中的浓墨,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能为力的、压抑的情绪彻底舒展开来。她甚至不想复盘今晚发生的来龙去脉,只想把头埋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获得所有治愈的能力。
“我只是好累。”
“感觉大家都好累——”
话音未落,万姿眼前一花,只见楼梯口有个人踉跄着冲了出来,她赶紧往后退。
然而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悚然一惊,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几乎忘记自己在和梁景明语音——
这不就是她前男友丁竞诚么。
他好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