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吾来担之

    此人转过身但见一名身着襕衫的长须男子站在身后。

    那儒生笑着道：“懒作住山人，贫家日赁身。书多笔渐重，睡少枕长新，让老先生见笑了。”

    二人寒暄一阵，吕坤道：“敢问大宗伯，匾额上的精一二字，可是事功之道？”

    此人驻足于片刻，闻朗朗之读书声传来。

    此人看得大开眼界同时又心道，网天下三教九流之才，林侯官要作什么？

    此人微微一笑道：“好大的口气。”

    邹元标不仅向赵南星及他的众学生讲明，还以他东林巨头的影响力，向吏部尚书孙丕扬等朝堂诸公大力推举林延潮入阁。

    对方行至书院，但见书院四面以黄墙垒成，正门处书写着‘学功书院’这几个大字。

    此外壁上还用水牌写着几句先贤之言，其中一句是苏洵之言‘天下之学者，孰不欲一蹴而造圣人之域’。

    此人问道：“此是作何？”

    与大儒说话，常要兜一阵圈子。

    学功书院数里外一岔路。

    能得这位理学大家称赞，学生也是很高兴道：“先生说得也是这个道理。所以精一，有贞两大学院学生每日功课，都要绕此跑五十周。”

    抱独居士是此人的号，对方就是前一段朝堂上因进《闺范图说》，被弹劾结纳宫闱，而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罢官的刑部右侍郎吕坤。

    “既是杂书，又何必读之？”

    对方抱拳笑道：“不敢当山阴刘宗周！学功书院二年生！”说罢离去。

这里赵南星神色一黯道：“只是眼下国用匮竭，危局至此，人心溃散至此，怕只怕林侯官不肯复起。此刻真有安石不出，奈苍生何之叹。”

    读书人三五成群行过，神采飞扬，于道上高谈阔论，不以旁人听去为嫌。

    此人笑道：“无妨。”

    对方不由点点头：“小友谈吐不俗，愿请教高名！”

    那儒生看了对方一眼笑道：“读书可满腹经纶，作经纬天地之用，为何不读？”

    他取来看之，但见所有的书分为两大纲目，分别是文，理，上附一句话‘文为经为本，理以算为经’。

    此人点了点头，一旁下人道：“老爷，此人读书人好生狂妄。”

    对方一笑道：“小小年纪居然要经纬天下，口气着实不小。”

    林延潮知吕坤实因替孙丕扬受过而罢官，同时他与沈鲤交情也交情不错，而且还是当今名儒，那么他此番而来究竟为何，他不得而知。

    那儒生笑道：“杂书不值一提，让先生见笑了。”

    邹元标笑了笑，踱步而行道：“安石不出，奈苍生何？安石一出，苍生奈何？林侯官虽非谢，王二公，但他不出则真无可奈何了！”

    说完此人迈入书院，先见好大一块空阔之地，上面铺义黄土，然后几十名学生打着赤膊围着四周奔跑。

    “抱独居士，久违了。”

    此人自顾道：“似有几分门道。”

    却说一行人于道旁找人问路。

    书架上的书虽多，却有一本总目可供索引。

    那儒生还了一个礼，指道：“顺着这条路向北里许就是。”

    林延潮笑了笑，他曾任过归德地方官，而吕坤是归德宁陵人，这么说当然可以。

    吕坤拱手道：“吕某见过老父母！”

    此人自顾道：“简陋虽是简陋些，缺少了大书院那等古朴之气，却也称得上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再观此处学生少了几分谦退之气，既愿不为白丁，亦不愿为鸿儒，有些意思。”

    他仔细看过书目，既有经学史策，亦有刑名，经济，民生之目，此外还有医术，九章，地志，堪舆，术数，农桑，匠作，格物，其中格物别有活物一门，甚至还有不少译书，其中一本为海外之人所著的《几何原本》。

    杂役捧上茶后，二人于堂上相对而坐。

    此人点点头道：“不错，天地万物只是一气聚散，体为器，神为道，有器则有道，器若不存，何足言道！”

    但见一名儒生行来，几人看去但见这名儒生背着书箱，一面行来一面持卷读书。不同于以往所见的儒生，但见儒生毫无埋首穷经的困顿之色，反是神清气爽。

    他转过头来打量四周，但见精一堂三面都摆满书架，书架上不是经史子集，而是书院讲师学生写的文章。

    引路学生道：“先生曾言，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之理。”

    “不敢当。”

    此人摆了摆手道：“我辈读书人，不为狷则为狂，岂可一味绳之。此子谈吐不俗，他日功名恐非在我之下。”

    此人投贴拜见，一位书院学生吃了一惊道：“不知居士驾临，有失远迎，里面请。”

    不久此人走进一堂，但见堂上书以‘精一’二字的匾额，下面落款是林延潮。

    一人拱手道：“请问这位小友，学功书院是这条路吗？”

    “不知小友读得是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