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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芦huad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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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吃了晚饭后,林延潮即早早就寝。

    吕洞宾曾作了一首诗,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说得就是如此生活。

    不过这是林延潮多年来出任京官后养成的习惯。为京官时最迟四更天就要起床准备上朝,所以必须早睡,久而久之也就如此。

    这日林延潮闲来无事,即雇人驾船出游。

    船到一处浩渺无边的芦花荡,天突降大雪。

    风吹雪片漫天飞舞,落雪飘至芦花丛中,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雪片哪个是芦花。林延潮披着氅衣站在船头,但见落雪瞬间盖满了船身,一等遗世独立的萧瑟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船行了数里,他让艄公船娘温了一壶老酒,煮一盘花生,一盘蚕豆,于船舱里铺了一层被褥然后坐在上面自斟自饮。

    然后艄公船娘又煮了一锅鱼干粥,端给林延潮一碗后,他们随意吃了些,即在后舱睡下。

    林延潮喝了半壶酒,身子已暖了一半,端起热粥喝下后,顿时全身上下无不通泰。

    粥里的鱼干被他拨出一小半,正好就着残酒继续喝。

    一盏油灯孤照舱内,舱外则是漫天风雪,林延潮于舱中细细品之。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林延潮忽听得有划水声传来。

    初时以为自己听错,后越来越近,林延潮喊一声后舱的艄公,然后自己提着油灯走到船头。

    但见一只小船划水而来,待船到了近处,艄公正欲问讯,林延潮伸手一止原来船头站着是自己学生陶望龄。

    “恩师!”

    “进舱说话吧!”林延潮道了一声。艄公见是熟人,又温了一壶酒提到船舱再回后舱休息。

    陶望龄跳至林延潮船上,脱了披风抖了雪再进船舱。

    林延潮给他斟了热酒,陶望龄喝下后,搓了搓手脚终于脸色好看了些。

    “弟子特来此辞别恩师。”

    林延潮看着陶望龄道:“稚绳来信都与我说过了,你不要想太多,回乡以后再过数年再出来做官,朝廷那边我会替你打点好,不用说心灰意赖之词,初时大家都会这么想,时过境迁就不同了。”

    陶望龄默然许久然后道:“学生来前想过了,学生这性子不适合于为官,也无心于仕途,回浙之后此生再也不会出省一步,实在愧对恩师的栽培。”

    林延潮明白为何陶望龄急着来见自己一面。毕竟古时人与人之间际会少,而再遇渺茫多些。

    林延潮望了一眼:“你的号取作‘歇庵’,何意啊?”

    陶望龄道:“学生自取此号所意,作学问就是歇息,为官则疲惫。”

    林延潮点了点头。

    陶望龄突道:“人之一生就如白驹过隙,要想寸立于世何其难也。恩师的三立,学生是学不来的,余生只求于能有片言流传世人足矣!”

    “学生出仕前曾路经金陵与焦修撰辩论过,他言吾学之中没有性命之学,学生与他辩难,以人之入梦辩之。但学生一直记得恩师当年所言下学而上达,时恩师有言未至上达之境,不知今日达否?”

    “难道真是如孟子所言,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未见为真见?这疑难一直徘徊于学生心中,至今不能解,还请恩师明示!”

    林延潮笑道:“若我说未至,你是否担心问道于盲,借听于聋?”

    “学生不敢。”

    “其实道在哪里,我也未曾见的。”林延潮笑道。

    陶望龄面露失望之色。

    林延潮会心一笑,抚须于颈然后道:“文王一生爱民,将百姓当作受伤之人般体恤,忧心天下故能至道,又因忧心天下故而忘道,这是孟子的真意。当初你辞别我去浙江讲学就是说得这句话。”

    陶望龄道:“这忘道才能见道,何也?”

    林延潮抚须沉吟道:“道理在我心里,是为第一义,从我口中道出,是为第二义,你悟道在心为第三义。”

    “夫目可得见,耳可得闻,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为下学也。这下学即为有为法,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陶望龄咀嚼这一句。此言是出自金刚经,在佛经中金刚经地位自不用多说,但金刚经三十二品道尽佛理后,却将这一句话放在最后一句。

    言下之意,本书前面讲了那么多,但都是你看得见,听得到,说得出,想得到的有为法。只要是有为法,就如梦幻泡影般虚无,如朝露闪电般短暂,你不过如是观之即可。

    而无为法与有为法相对,指得是不依姻缘,不生不灭,无来无往,非彼非此之法。

    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这句也是金刚经之语。佛学不排他说,认为并非只有修佛才能成为圣贤,而圣贤间的差别只在无为法中。

    “那恩师何为无为法?何为上达呢?”陶望龄话音有些发颤,他感觉自己已是接近于一生所追求之事。所谓朝闻道夕可死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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