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手湖州,才能保证她的势力被最大保全,湖州依旧是她的后盾,哪怕后续依旧会被人取代,但留得一日便有机会腾挪一日。
礼部官员在犹豫。
文臻这个提议出乎他预料,他没想到,文臻竟然真的能为燕绥做到这一步。
留在湖州被软禁,好歹有希望留一条性命,但孤身赴京,就意味着去送死。
只为了去证实宜王殿下的生死安危,她便决然抛下了一切。
想起出京前永王殿下说的话,他心中惊叹,永王那样常年不问世事的贵人,是怎么对宜王殿下和文大人这般了解的?
但文臻愿意放弃权位俯首就擒,他自然正中下怀,但又怕有诈,犹豫不敢答应。
却见文臻挥挥手,没多久,有车声辘辘声响驶入,礼部官员和旗手卫都大惊,心想根本没看见有人出去传令,怎么就有车马行来?湖州刺史对湖州的控制力还在自己想象之上,这要文臻下令处决自己等人……正要摆出防备阵型,却见那车声停在庭院之前,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辆囚车。
文臻大步走出去,一抬腿,跨上了囚车,抬手咔哒一声,便将囚车门给关上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
囚车里已经铺了棉被,文臻舒舒服服坐在棉被里,看着礼部官员:“这位大人,我连囚车都自备了,怎么,你还打算要我自己赶车自己押送么?”
礼部官员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她竟然是来真的,而且说走就走,不欲惊动地方,根本无心煽动湖州民意,心中大喜,忍不住赞了一声:“大人真是深明大义。”又和文臻保证,“大人放心。朝廷还未下旨剥夺您的官职,这一路上,您顾全大局,下官等自也不会为难您。”
文臻笑一声,往被子上一躺,“自然,我也不会为难你。”
她这么说话,也无人敢辩驳。采桑默不作声拎着个小包袱,挤了上来,文臻看看她,也没阻拦。
礼部官员怕夜长梦多,手一挥,“走吧!”
满院的护卫沉默着,看着囚车辘辘向外驶去,有人想动,却被同伴拉住。
文臻靠在被褥上,抬眼望向厢房,里头一片黑沉安静。她觉得安心,随便儿关键时候还是听话的。
刚才其实很怕他忽然冲出来。
但心中也有一丝隐约失落。
这一去,前途未卜,连是否还能再见,都未可知。
儿子,对不起,妈终究要抛下你,去寻你爹去了。
不要怪老妈自私。这几年,掩藏着你的身份,为你留下了许多后路,就是算着了可能会有这一日,你跟着我们两个危险分子,只怕永无宁日,不如早日将你割裂开来,给你一分安宁自如生活,将来爹娘如果能安然渡厄,我们总有团聚之日;若是不能……你便在这烂漫山野里,自在长大吧。
她闭上眼,将这住了将近三年的府邸锁在眼帘里。
将张钺泪流满面的脸锁在黑暗里。
将满庭悲愤苦忍的神情留在湖州这一年的初雪里。
囚车辘辘驶出刺史府的大门。
寒风呼啸,四面寂静。
押送的旗手卫却忽然停了脚步。文臻睁开眼,听见采桑低低的轻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