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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何事一青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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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金盆洗手大会,江闻忍不住把骆元通和刘正风做对比。

    金盆洗手,是武林中人决意退隐时举行的一种仪式,洗手人双手插入盛满清水的金盆,宣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出拳动剑,不再过问武林中的是非恩怨。

    江闻站在万众肃然之中脑洞大开,蓦地回想起记忆深处某个画面,那个宛如富家缙绅的、厌倦江湖纷争的中年,也曾邀请天下英雄齐聚衡山,召开金盆洗手大会。

    此时的高香还在燃烧,鸟鸟青烟扶摇而上,缓缓消失在逐渐渺茫的天光之中。

    江闻恭敬地拱手施礼,绝口不提切磋比试的事情。

    江闻暗暗点头,骆霜儿在刚才斗狮的过程中显露的功夫,确实是有湖海船拳的影子,方寸间的桌梯也步伐扎实,就像面对颠簸的风浪身形不乱,但细细回味,既有楼船水师进退森严的军阵法度,又有南拳中长桥大马寸距捭阖的刚勐。

    只见骆元通虎目缓缓扫过全场,骆府里的武林高手人头涌动,铁胆庄、兴汉帮、青旗帮、嵩阳派、各家拳门武馆、各地武术名家尽皆屏息凝神,意念守中,看向了府中高搭的台场。

    “原来如此,想来是大隐于市的名家功夫,难怪这身武功连在下也闻所未闻。”

    如今江湖上,对于金刀骆元通金盆洗手的原因也有多种说法。

    江闻摸着她的脑袋哈哈一笑。

    有人说

    “我自小跟着爹爹学武,然而我爹说家传功夫再高也犹如池水,源头再澄净也会生出浮萍。自古易生之木则速朽,易成之术则不久,唯有放之江河湖海中才能长流不腐。”

    当时他也是这般,口中宣称有仇的报仇、有冤的说冤,今日必将当面回应,洗手之后将从此告别刀光剑影的武林,不再过问个中恩怨纷争。

    “可有人前来诉苦道冤,老夫必将以直相待!”

    他抽空看向了金盆洗手台上,此时一柱高香已经燃过一半,骆家弟子正端着银瓶往金盆之中注水,哗哗水声与中庭雨点融为一体,于极闹之中然而生出了寂静,而须发皆白的骆元通也像是老迈而威武依旧的山中勐虎,独卧于山林洞穴之中,丝毫不惧风雨侵袭。

    衡山派的刘正风出身富家大室,习武不过是他的兴趣爱好之一,在召开金盆洗手之前显然也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比如广交好友、遍邀同道,还给自己捐了一个朝廷官身,自觉得黑白两道都打点过了,已然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他显然是富家翁当久了,忽略了江湖武林你死我活的特殊性。想他刘正风能闻名于江湖,靠的是衡山大派、靠的是仗义疏财、靠的是一剑九出匪夷所思的回风落雁剑,但当他要退出江湖,就不单单是放下兵器这么简单了……

    “傅凝蝶,武林中人说话哪里能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为了面子,可以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但如果他们跟你说江湖救急明天还钱,那这笔钱你就别想看到了。”

欲了。探听武功底细来历本是江湖上的一件大忌,但骆霜儿笑靥如花,显然很乐意分享自己的学武经历。

    江闻反复在骆家父女之间打量,终于思索出了最恰当的形容,那就是威风凛凛的老虎,生出了一只骁捷优雅的豹子,反正都是猫科动物,似乎也很合理。

    对刘正风来说,这本该是人生中的一件喜事,可就在大会即将开始之际,一面盟主令旗突然出现,使情节发生了逆转,金盆洗手大会则迅速演变成一场完整的批斗大会……

    “说起来老刘死的真惨啊……”

    笑傲江湖中,衡山派刘正风也是秉着这样的想法,召开了一场将自己陷入绝境的武林大会。

    这样的仪式需要邀武林同道观摩作证,心里有愧的通常表示今后将放下屠刀,诚心忏悔罪愆,尔心里有惧的往往是看破了武林中的种种纷争丑恶,失志退出旋涡,洁身自好以求全躯。

    骆元通身材高大不怒自威,年近花甲仍旧神完气足,从外表上来看,他已经是迈入人生垂暮的夕阳,可从他灼灼有神的双目之中,江闻却看出了如日东升的豪气,根本不像是个失志抽身的老人。

    骆霜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后来我就去了洞庭湖,在恩师门下习武了整整四年,直到把家传的拳术刀法都忘的差不多了,爹爹才肯同意我回家呢。”

    船拳源头可以追朔至春秋吴越争霸,两国士兵断发文身、动如蛟龙,能在河海之间纵横驰骋。

    “师父,他是来找人打架的吧。”

    这类武功既稳又轻,如箭在弦,短兵相接、效法水战,初遇之下确实不像是女子应该有的风格,以至于众人也察觉不出狮被之中的竟然是两名女子。

    很难想象这样身高八尺的父亲,会生出面前这般小巧玲珑的女儿,更奇特的是两人的面目五官中,还多有相似之处,只是经过了骆霜儿的女儿惠质浸染,才将虎目化作杏眼、高准化作琼鼻,形似而神非,偏偏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排斥。

    傅凝蝶躲在江闻身后,扯了扯师父的衣袖撇嘴说道,“夫子云以直报怨,他是想把仇人杀光再洗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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