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她还可以窥见人心。裴钱只要想看,除非山巅修士,他人心相天地的景象,就会被一览无余。
这也是陈平安一直犹豫要不要带裴钱,一起游历浩然的重要原因。
顾璨说道:“记下了。”
刘羡阳沉默片刻,感叹道:“真羡慕你们有个好大哥。”
那么刘羡阳偏要在这一天举办婚礼,觉得这就是个顶好的日子。
却又担心裴钱聚精会神,用心专一,看多了看久了,耗神太多,她会心力不济,武学登顶路上,会留下不为人知的遗患,所以陈平安就又转念,想着什么气盛一层最强二字,其实没有那么值钱,算个什么东西……这就是一种典型的老父亲心态?
陈平安双手笼袖,转身道:“你们俩继续认亲,我回屋子,舒舒服服睡个回笼觉。到了处州地界再喊我。”
陈平安说道:“蒲柳他们几个,跟在你身边,以后在宗门是什么位置什么身份,你酌情任用。”
当师父的,陈平安当然希望她多看看大好山河和人心万物,为气盛一层夯实基础,争取将来破境,比自己更高一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结果肩头挨了陈平安一手肘,脚背更是被顾璨踩中,顾璨再用脚尖重重一拧。
刘羡阳一巴掌拍向陈平安脑袋,“臭显摆呢。”
刘羡阳笑道:“好家伙,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敢如此使唤刘剑仙和顾宗主。”
刘羡阳闷哼一声,摆出一个气沉丹田的姿势,“有本事再来!刘剑仙但凡出个声,叫苦个,就是你们爷爷。”
顾璨以心声说道:“你有意把婚宴办在他生日五月初五这天,我跟他说了。”
顾璨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刘羡阳却说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言语,“我一直很好奇,鼻涕好吃吗?咸的淡的?”
单独出门,境界足够高,她可以走得比较随意,跟在陈平安身边,她就会很用心,很认真。
所以武夫气盛一层关隘所在的玄之又玄,简直就是专门为裴钱量身打造,她眼界宽泛,而且记忆深刻。
顾璨说道:“还记不记得某天大清早,我送给你一只毛大娘家铺子的肉包子?你其实连我
陈平安自己早就注意到了,后来陆沉在合欢山地界也专门提醒过此事。
顾璨淡然说道:“还好吧。”
陈平安笑得合不拢嘴,缓缓道:“所以我当时闭关再出关的时候,也很奇怪,误以为是天时使然,奇人怪事频频出现,有人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机缘,例如被高人带着走了一趟光阴长河之类的,看遍了千百年光阴与万山景象,才能够在这一层打熬底子变得比我更好,所以就没有多想。我是昨夜从崔东山那边知道谜底,原来是裴钱。”
顾璨难得没有拆台,“希望以后百年千年,我们每次重逢,不用想着要说什么,不要无话可说,只剩下客套寒暄。”
自家宗门拢共就那么几号人,阮铁匠又不喜欢讲排场那一套。
顾璨说道:“热脸贴冷屁股。他又不会收,我上杆子送什么。”
在陈平安当隐官那么些年,裴钱先是跟李槐一起去往北俱芦洲,之后独自游历皑皑洲,中土神洲,金甲洲……
难怪老厨子、郑大风和魏檗他们几个,私底下闲聊,都说自家山主在裴钱暖树小米粒这边,都对她们宠得不行,怎么心疼宠溺怎么来,完全是视若爱女一般,可怜某位青衣小童,就像个欠打欠骂的逆子。
刘羡阳趴在栏杆上,懒洋洋道:“这小子有没有哭得稀里哗啦?”
刘羡阳问道:“怎么不把流霞舟送给陈平安,说实在的,我跟龙泉剑宗都不太需要这个,他这个财迷,如今买卖做得很大,却是急需此物锦上添花。”
家乡小镇那边,都将五月初五视为五毒日,这天出生的孩子,就是天生的扫把星,瘟神。
刘羡阳在旁拱火道:“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烦不烦烦不烦,是村塾夫子教训穿开裆裤的蒙童,还是回了家爹骂儿子呢。”
陈平安笑道:“黄烈在玉宣国当了多年国师,难免熏染某些官场习气,你得气量大一些,耐心好一点,除了丢给他一两本珍稀道书,帮他指明道路,还需帮他剥啄世俗气息,复归璞玉一块。不要因为我们三个如今境界都不低,各有各的眼界和世面,所言人事,都在山巅,就觉得地仙二字不值钱,玉璞境没什么,仙人不过如此,飞升还凑合。说句忆苦思甜的,当下船上看似最不济事的沈刻,他如果当年去了刚刚破碎坠地的骊珠洞天,我们仨站一排,估计都扛不住沈老宗师半拳。”
以结果反推原因,其实不难理解,裴钱的气盛一层,底蕴到底有多雄厚,气象如何壮观。
只因为裴钱才跻身止境没多久,又因为她是自己的开山大弟子,陈平安就再次灯下黑了。
浩然九洲,裴钱甚至要比陈平安去过更多,几乎被她走了个遍,而且裴钱的记性之好,犹要远超记忆力不差的陈平安。
陈平安转头躲过,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