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烈笑而不言,活了一大把年纪,些许言外之意,还是听得懂的,先前顾璨所谓的“某人”,与当下的“有人”,肯定都是那位陈山主了。
顾璨合上食盒,拍拍手,微笑道:“我叫顾璨,跟陈平安是同乡,都住泥瓶巷。”
顾璨忍俊不禁,“前辈倒是快人快语。”
顾璨哈哈大笑起来。
黄烈疑惑道:“难道不是这档子事?”
紧接着顾璨说了句让老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语,“两国决战岂止在沙场,两军对垒者岂止武夫。”
黄烈咂摸咂摸嘴,伸出掌心抵住下巴,“有点嚼头。”
黄烈怔怔无言,如同挨了一记闷棍,心中震动不已,那个白帝城郑居中的嫡传弟子,狂徒顾璨,不是身在别洲忙着建功立业吗?
总不会是让我一个身世清白的谱牒修士,跑去中土白帝城混口饭吃?更换师门谱牒,黄烈自认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程度。
黄烈皱眉道:“什么山头,什么身份?”
黄烈问道:“吃过亏?”
而且按照宝瓶洲山上的小道消息,不都说陈平安和顾璨,早就彻底闹掰了?好像当年在书简湖不欢而散,闹了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惨淡结局?
顾璨点头,以心声说道:“我跟师兄傅噤,各算各的,分别从白帝城带走一批人,白帝城很快就会变成一座空城,我们要各自为祖庭建造出一座下宗。”
顾璨站起身缓缓道:“邀请你去一座没有繁文缛节的新宗门,担任记名供奉,放心,是祖师堂有座位的那种实权供奉。可以跟你保证,不想做事,就可以很闲,想要做事,就会很忙,只看你黄烈自己的意愿。此外作为宗主的见面礼,是两三部让黄烈有望成为元婴修士的道书秘籍,再找到一条未来有机会跻身上五境的道路。至于最终能否破境,甚至是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修行终究是自家事,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没谁敢保证你一定可以跨越一两个大台阶。”
顾璨笑道:“一方面是聊得投缘,看你顺眼。另一方面是觉得你的金丹瓶颈,并非牢不可破,只是缺了机缘和资粮而已。一个元婴境修士,不管在哪里,都还是比较值钱的。比如我的第一个师傅,截江真君刘志茂,他不就当了很多年的元婴境地仙,当年在书简湖,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存在,土皇帝一般的大人物了。”
所以后来落魄山一行人观礼正阳山,才会有剑仙刘羡阳,却无顾璨的身影。确实如此才对,一个身为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一个却是浩然魔道巨擘的嫡传,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才对,道不同不相为谋,等到年少时积攒下来的香火情挥霍一空,双方肯定会渐行渐远渐无书了,按照常理,这么两号人物,各自修行登顶,将来道上相逢,没有互视仇寇,恐怕都算各自念旧了?
读书人,讲礼数、守规矩对我而言,完全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黄烈小心翼翼问道:“道友是准备开宗立派了?”
黄烈笑问道:“道友,咱俩聊得不差吧,就不能透个底,说说是什么来头?”
黄烈说道:“我要是拒绝了道友的邀请?”
黄烈竟是打了个寒颤,立即斩钉截铁道:“练气士杀皇帝,可是大忌里的大忌,如今文庙规矩重,是要被抓去书院吃牢饭的,不成,绝对不成!何况薛氏皇帝好歹是我的东家,这种忘恩负义的勾当,做不来!顾璨,你要铁了心在这边大开杀戒,我肯定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为此赔上一条烂命,说实话,我也不舍得,就只好硬着头皮拦上一拦,你大可以将我打得吐血再晕厥,求你出手别太重也别太轻,好让我于国师身份、于自己良心,都算有个稍微过得去的交待了!”
顾璨解释道:“可以将两国换成善与恶,把两军换成自己与他人。”
顾璨说道:“我又不是个傻子,以我目前的境界,远远不足以让我跟文庙的规矩掰手腕。我要跟你商量的事,是觉得……咱俩聊得不差,一见投缘,国师黄烈与其每年跟玉宣国薛氏领一笔紧巴巴的俸禄薪水,不如腾笼换鸟,换一处山头,得个崭新身份,挣神仙钱和修道破境,两不耽误。”
老人也有模有样将双手插袖,只是很快就拿出双手,悻悻然道:“同样是揣手笼袖,你们做来,就有天潢贵胄的派头,我来做,就只能像个土老帽的庄稼汉。”
黄烈下意识跟着起身,“得问一问,道友如此有诚意,是看中了我什么?”
顾璨说道:“黄烈,商量个事?”
顾璨说道:“放心,没什么后果,强扭的瓜不甜,说句难听的大实话,
顾璨点头道:“在这件事上,摔过跟头,吃过苦头,就跟着长了点记性。有人说过,天底下最笨的人,就是白吃苦头的人。”
再者外界都说白帝城的奇人异士,多如牛毛,他一个金丹修士进了白帝城,哪怕有顾璨的领路和铺垫,果真就能吃香喝辣,躺着享福了?在这玉宣国京城,别的不说,他黄烈至少每天可以睡个安稳觉吧。
顾璨双手笼袖,眯眼笑问道:“听说是我,前辈倍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