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强撑着身体走在路上,却无处可去。他宛如一只丧家之犬,不对,他就是一条流浪狗。值得庆幸的是,离开前他保留最后一丝理智,拿走了手机和身份证。他先去药店买了一堆药,又打包了一份白粥,最后走进一家小旅馆。办理入职时,前台用一种戒备的眼神打量他。他衣衫凌乱,脸颊红肿,嘴唇惨白,前台怕惹麻烦,多问了句:“你没事吧?”陈桉摇头,走进开好的房间。
他将所有东西放在桌上,终于无力地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来,屋内一片漆黑,浑身酸痛无力,嗓子干痛。他知道,自己发烧了,在尝试爬起来失败后,他索性就睁眼这么躺着,大脑放空,他什么也不用去思考。等到缓过些劲来,他爬起来,先脱下衬衣,乳头红肿胀痛,是伤口发炎了。他面无表情地先吞下退烧药、消炎药,然后再给乳头上的伤口喷酒精,酒精刚沾上皮肤的一瞬间,痛从伤口蔓延到大脑,太阳穴一阵一阵抽动。出于某种自虐心态,他没有取下乳环,感受着那里传来的清晰的疼痛,盯着手腕的纹身。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了,他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下贱的,因为即便如此,他连恨的情绪都生不起,毕竟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是他自己放纵沉沦。
陈桉想,他还剩下一天的时间颓废。堕落是昂贵的东西,于他是奢侈品,他需要永远冷静。解决完伤痛,他麻木地吃掉半份白粥。再次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就在旅店里,陈桉醒了就吃药,然后睡觉,如此浑浑噩噩度过两天。他终于从床上下来,站到地面上,头依然昏沉沉,但神智清醒。他先洗了个澡,将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回了学校。
到了许久未曾回去过的宿舍,室友都有些惊讶,跟他打招呼,他点点头,爬上床,蒙头继续睡了一觉。
第二天,他去到李教授的办公室。他正和身旁一个学生说些什么:“对,这个你再回去查下资料,检查一遍。”那个学生走后,陈桉上前,唤道:“李老师。”
李教授推了推眼镜,问他:“怎么样?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陈桉点点头,李教授示意他坐下:“小陈啊,你请的假实在太长了,我等不了你。刚才那个学生,我让他接替了你之前的工作。希望你理解。”
“老师,我明白。我今天来,只是想当面向您道歉。很抱歉因为我个人原因影响进度,给您带来麻烦,对不起。”
李教授看他一眼,取下眼镜,捏着眉心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陈,你很有天赋,也沉得下心来。可是,为什么你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之前的竞赛也是,这次也是。你要知道,机遇不是每一次都会光顾你的。你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陈桉弯腰鞠躬:“我明白,谢谢老师。”
走出办公室,他仰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他好像又回到从前的生活,过上了按部就班和乏味可陈的日子。他给左手手腕戴上了一块手表,掩盖着纹身,粉饰一切。
学校里,他再没碰到过林南,倒是总在新闻里见到,她和周浩的热恋日常,被呈现在那些财经频道的花边新闻里,众人预测,林氏集团或将重新洗牌。陈桉没有可以避开这些新闻,反而每天都逼自己看一看,这样他也许就能更加冷静了。
比不上他的冷静,林北有些抓狂。她再次来找陈桉,陈桉见她出现在自己教学楼门口,也毫不惊讶,他无视她径直走过,林北却冲在他身边直接开口:“我打听到一些新的东西,原来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们的关系。你们,比我想得更有意思。她这样对你又抛弃你,你真得不想报复林南吗?只要你和我合作,她绝对会受到重创;退一步说,如果你还想和她重新在一起,她占有欲强到变态,就算不要的东西也绝对不希望被我得到,这个时候,如果你和我一起,她绝对会要你回去。你真得不考虑吗?”
陈桉停下脚步,反问她:“她占有欲强,那你呢?你病态的偷窃欲又是为什么,你不厌其烦从她那里夺走一切,是为什么?因为你害怕,你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你也改变不了曾经是一个私生女的事实,所以你只能不断去偷去抢,以此来证明自己。”
林北被戳中心事,黑着脸:“这么看穿我,那你自己呢?你又算什么东西,你连坦白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不,你是没有这个资格,怪不得你拒绝我,因为你在害怕对不对,你害怕其实你根本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你和我合作,如果她根本就不在乎,只会显得你更可怜。”她试图用各种尖锐的词击破他。
陈桉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我算什么,与你何干?”他顿了顿,勾起嘴角:“拒绝你,只是不想惹她生气。”
等人走了,陈桉才沉下脸来,手习惯性地转动手表,他讨厌,对无聊的人说一堆无聊的话。如果能将人直接气走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不是每个人都会被气走就算了。比如林南,向他表白被气走后,陈桉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然而,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