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晚是襄南王府不受宠的庶女。不受宠到什么地步?她的父亲襄南王都不记得有这么个女儿,若不是王妃提起,可能连和亲都轮不到她。
老襄南王是大齐国的一字并肩王,早年辅佐太祖打下半壁江山。后受封到南疆,为大齐镇守边陲重镇,成为封疆大吏。
到了这一代,襄南军的总数超过中央兵马司,成为朝廷一大隐患。现任皇帝萧桓年年想着削藩,削了东西北三藩,就是动不了襄南王。
襄南王为表衷心,三年前,将自己的嫡长子送到京城做质子。如今又送来了小女儿,与萧氏王朝和亲。
和亲这事吧,说起来促进和平,实则给萧氏一族出了难题。以襄南郡主的身份,要嫁的无非是皇帝或者皇帝的儿子。今上萧桓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后宫充盈,子嗣众多。如果将郡主迎进宫,不出一两年生个皇子出来,以她娘家的强大背景,就算稚子不能争储,他也拥有皇位继承权,难保不为人利用;若将郡主迎进东宫,不说太子早已有了太子妃,就算是个侧妃,也助长了太子一党专权。帝王心术顶重要的便是制衡,权利相当、互相制约,最忌权柄一家独大。
嫁皇帝嫁太子的路都行不通,那么,那些有希望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更不能嫁。谁要是有了襄南王这等姻亲,不想夺嫡也会被逼走上夺嫡之路。
萧桓与众朝臣经过再三权衡,最终决定,由他最小的嫡子萧衍迎娶襄南郡主。
萧衍为皇后所出,与太子萧珩一母同胞,最受帝后宠爱。也正因为他自小受宠,在父母兄长的呵护下长大,养成了任性强横、不学无术的性子,整日走鸡斗狗、拈花惹草,还男女不忌,年纪不大却私生活混乱。还未娶正妻,就搞大众多美婢、戏子、伶人、臣女的肚子。真真一个纨绔。
他只有十七岁,根本无心学业与朝政,专心做个闲散亲王。这样的人,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同自己的亲哥哥争夺皇位。毕竟,甭管是老爹当皇帝,还是哥哥当皇帝,都不会亏待他。
于是,襄南郡主星晚进京,便嫁给萧衍为正妻,将来萧衍加封亲王爵位,星晚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星晚对未来夫君一无所知,她也不想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她来京的目的,只是想同长兄更近一些。
她请嫡母在父亲面前吹了枕头风,并承诺王妃,她嫁给萧氏之后,助星尘兄长返回襄南。和亲本就是每个郡主避之不及的事,谁愿意离开家人,远嫁他乡?就算是星晚这样被父亲遗忘的女儿,也是衣食无忧。她与襄南王妃谈妥条件,对方便促成她远赴大齐都城。
如今便是星晚郡主的大婚之日,她盖着盖头,被喜娘搀扶走下辇车,迎进皇子府,与萧衍一起跪在正堂听内侍官宣读册封诏书,授皇子妃的印信。然后,与萧衍牵上花团锦簇的红绸,行拜堂礼。
紧接着,她被送入洞房,萧衍在外招待宾客。直到入更,萧衍才醉醺醺进门。被宫中教养姑姑按着揭盖头、喝合卺酒、吃子孙饽饽。
待到众人鱼贯而出,萧衍看也不看新婚妻子一眼,径自走出新房,继续饮酒作乐去了。
星晚嫁给萧衍一月有余,正经见他屈指可数。新婚第二日进宫谢恩一次,半月前同他参加宫中家宴一次,还有两次例行见面,就是坐在一处吃了顿饭,交谈寥寥,不咸不淡。
星晚倒是落得清闲,反正她也不甚在意名义上的夫君是圆是扁是高是矮,两不干涉最好。
这一日晚间,她在府内后院散步,身边跟着两个小丫鬟。柳儿自小与她一起长大,从襄南一路跟随到京城。坠儿是府里配给她的随侍奴婢,十分伶俐,也熟悉府内各院情况。
好在,萧衍平日虽然胡闹,却很少接宠幸过的人进府。如果对方有了身子,便置办一处外宅养着。他素来秉承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的原则。越是被禁止,越有兴趣突破禁制。所以,这府里很是清静,没什么闲杂人等。
行至一处偏僻院落,星晚见此处花木扶苏、翠竹茂盛,是一处清幽的所在,便问坠儿,这是什么地方?她入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过来。
坠儿欲言又止,只说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星晚见她神色有异,再三追问,她才支支吾吾地说:“这里是……殿下极是喜爱的……一位贵人的居所。”
星晚顿生好奇,倒不是起了醋意,只觉得以萧衍的性子,这人定不寻常。
她提裙往里走,坠儿慌忙阻拦,“郡主,郡主,去不得!”
星晚随口道:“我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的?我只远远看她一眼,也省得将来见面不知是何人。”
她边说边行,走过曲折的石板路,竹林小径、百花深处,看到一盏昏暗的小灯。
她从门外往里望去,只见房中摇椅上躺着一个白衣青年。他半阖眼帘,将睡未睡,一身白衣,长发飘逸,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星尘兄长。
星晚扣住门扉,贪恋地看着椅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