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大好人

    道门里寻踪觅迹的法子还是不少的，多留个心眼，总不算错。

多条后路嘛。”

    一踏进去，就浸了个透凉，冰碴子一样的湿意像水鬼的指甲扒着小腿，李玄慈面色未变，将在岸边跃跃欲试的十六拦腰抱起，转身往对岸走。

    那长舌头像生了眼睛，带着阴冷的气息，跟条细蛇一样缠了上来，她的脖子都能感觉到那滑腻腻、湿乎乎的气息钻进毛孔的滋味。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倒吊在树上，看不清面目，只有乱跳的眼珠子，和血红的舌头拉出来好长，蛇信子一般舞弄着，这是人是鬼！

    她问得理直气壮，半点不拿他当外人，只觉得天塌下来了，反正李玄慈个儿也比她高，如今身陷幻境、前路未知，身旁有他，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惊惶。

    他们的身影在茫茫密林前拉长，停了一瞬，然后义无反顾地进了林子。

    十六被他吊在腰上，跟个拨浪鼓一样摇晃得二五郎当，还不忘斜着眼瞧那古怪的水面，即便人走在里面，居然也没有一丝波澜，倒像踏进了透明的雪堆里，她悄悄探了脚下去，想试一试沾水的滋味。

    她心里想着，他俩种着同命结，如今虽然她身上蛊毒未显，但要真发作了，李玄慈也跑不掉，自然也是他的事，于是格外“有理声便高”。

    等过了水，便要进密林，树影招摇着身姿，浓浓的黑影重叠在一起，在阴湿的角落发酵成粘稠的爪牙。

    李玄慈却要逗她，故意说：“这是赖我身上了？”

    李玄慈却连眉毛都没抬，举起手中的剑，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只有这黑影留下的污血。

    那双吊在眼眶外的白眼球突然朝李玄慈转了过来，里面满是愤恨，下一瞬间，便朝他扑了过来。

    鸡皮疙瘩一下子爬到了后脑勺，她猛地回头。

    记完小帐，十六面色如常地转向李玄慈，问：“如今我们去哪找啊，我身上的蛊毒还在呢。”

    无论去哪边，总要先过那条溪。二人停在诡异静止的溪畔前，对视一眼，李玄慈撩了下摆，先一步踏入水中。

    十六刚想仰头得意几分，她师门的寻踪术，可不是一般两般得厉害，但忽然清醒过来，总觉得这说得不是什么好话，似乎将她与那叼鸡捡兔的猎犬相提并论了。

    李玄慈微一颔首，笑道：“如此训练有素，看来下次打猎该带上的是你才对。”

    当细长的身影被黑压压的林子吞没掉最后一点，不知从何处，响起了寒鸦声，觊觎着即将到来的新鲜血肉。

    却被李玄慈提了一下，足尖是彻底远离水面了，上身却差点歪成个倒栽葱。

    她想质问，开口前却意识到若是自己先挑明，那岂不是成了对号入座，于是干脆咽了下去，又在自己心中的本子上记了一笔。

    “少作妖。”李玄慈落下句话，便继续往前。

    十六一路死死抓住李玄慈的袖口，这地方那么阴，若是走丢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闭眼。”他微微侧首，

    刚跨了没几步，被李玄慈揪了后脖颈拉了回来。

    同甘共苦了这么长时日，这答复虽有些不够讲义气，但十六素来对李玄慈不抱多少指望，冬天里粘人舌头的铁门栅栏，都比他身上的热乎气儿还多呢。

    那倒挂的黑影凄厉地嘶鸣，却又没了舌头，因此变成古怪又诡异的呜咽声，仿佛在喉间卡了大团污血，含糊不清的尖叫声也随之扭曲。

    今日，疑暗讽她为犬，择日，必还他以笨猪，切记切记。

    她干巴脆地抬脚往前走，反正下蛊之人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那往哪走，都比待在原地不动好。

    李玄慈却没答话，只瞧了她一眼，十六刚觉得他眼神有些怪，他便转头看向前方，半天才有些冷淡地“嗯”了一声了事，根本看不清表情。

    十六却鼓着眼睛，答得理直气壮，“本来也是你的事，你躲不了。”

    这人忒霸道，明明哪里都没有路，却偏要择着他要去的方向走。

    进去后，阴影像海绵吸走一切声音，只剩下走时踏在厚厚落叶上的响动，黑暗里，总有双眼睛在窥伺的错觉。

    跳进视线里的是一双滚圆的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只剩下几丝黏糊糊的血肉相连，还有脏污的血从白白的眼球上流下来，眼看就要滴到她身上了！

    血从断口溅了出来，眼瞧着就要全滋到十六眼睛里去了，李玄慈反手挽剑，将那脏血全数挥了开来，一手将她拉到身后。

    “有意思。”他轻声说了句，随即抬头，目光里邪气大盛，杀意浮在眸子里蠢蠢欲动，再片刻就要按捺不住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十六吓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根，后腰却被一抵，银光闪过，那条脏舌头便落了地，滚了几圈，还在不甘地弹着，却再无生命力了。

    竟碰到了一条又湿又冷的软东西。

    她全神贯注望着前面，后颈却凝了团冷气，黏糊糊地沾在皮肤上，她随意伸手抓了抓。

    “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