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没有文字的种族而言,像是抛光石板,篆刻《翠玉录》这样的事应该是做不到的。
在前六个脑池中发现了少量的炼金痕迹。在将食脑者的卵与池水一同焚烧后,于最底部发现了刻画着诡异纹路的石头。这些纹路具有显然的美术风格,但造型粗糙,也没有描绘出具体的人,事,物。
到目前为止唯一清晰的线索就是石板的残片。雅儿贝德的搜索队以发现石板之地为起点,跟踪水流运动方向,最终定位到了这里。幸运的是,根据大量仆役考察得来的情报,这一片的水环境从三百年前就已经处于封闭状态,所有的水最后都以地下水的形式渗透入地底,没有多余的河流作为出口。石板的制成时间则小于三百年,雕刻方法为手工。所使用的石材与该地大量存在的石料是同一材质:那不是什么具有稀有属性的矿石,也不是YGGDRASIL中的特殊矿产,仅仅是普通的石头,想必也不会有玩家千里迢迢携带着这种普通石板来到此地。
(纳萨力克中有对矿石专精的鉴定师[Ore Appraiser]职业的仆役。在YGGDRASIL时期持有锻造师[Forging Master]职业的玩家也可以鉴定矿石的成分与生产地。不过,应该没有人能鉴定工艺年代吧?毕竟这样的技术在YGGDRASIL中是没有必要的。但在穿越后,仆役们却获得了同等能力……)
在种种情报的堆砌下,玩家遗迹就在此地的可能性正微妙的提高——而玩家公会存在的可能性则一落千丈。
这对安兹而言是好事。
只是,如果是像翠玉录那样的男人独自一人来到此地,以安兹对他的认识,绝对会苦心孤诣的制作数不清的陷阱和建筑,来满足自己的设定癖。像是绘满神秘图案的壁画啊,用玻璃烧制的器皿啊,那个男人就是喜欢用兼具恐怖与浪漫主义的装饰来打理自己的房间。在第九层里也有专门为他设置的炼金工房。像眼前这样荒芜而原始的洞穴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
不过,或许他正静悄悄地把自己塞在某个洞窟深处,废寝忘食的钻研着化为现实的炼金术。就像过去一样,一旦发现了YGGDRASIL中未曾被人踏足的神奇秘境,尤其是与神秘学相关的地方,翠玉录就会如饥似渴的搜查里面各种各样的奥典与书籍,恨不得将地图中作为摆设而放置的书本与道具全部搬回图书馆。以他对角色扮演的痴迷程度,窝在地下琢磨个一百年也不算是稀奇。或许他正沉浸在实验的狂喜之中,对地上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对。先入为主的将翠玉录桑代入,这是完全错误的判断。)
无上至尊掐灭了自己的热情。
希望是翠玉录,希望是自己的同伴,因为畅想和好友重逢的喜悦而变得无比轻盈的心正在自己的体内怦怦乱跳。
但是,只要稍微以理性来进行思考,很快就能得出“不太可能是翠玉录”的结论。就算真的发现了玩家的遗迹,属于其他陌生人的可能性也比翠玉录要高得多。甚至于可能都不是玩家留下的痕迹:可能只是别的什么人,也许只是偶然路过此地的冒险者,也许是数百年前的商人,也许只是这个世界随机生成的物品。
怎么可能刚好就是翠玉录,怎么可能恰巧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作为纳萨力克的统治者,不正确的奢望只会为大坟墓带来灾祸。支配者不应,也不能暴露出自己异想天开的欲望。更重要的是,如果给予了自己心爱的孩子——雅儿贝德以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到时候又该如何安慰她呢?
安兹的心闷闷的。
对于纳萨力克而言,哪怕不是无上至尊的踪迹,只要找到了玩家的痕迹也算是成果。作为无上至尊就是要坦然接受一切可能性,带领孩子们不断向前吧?
但是,作为“飞鼠”与“铃木悟”的自己,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友人罢了。
我不在乎究竟是谁。我只想要我的朋友。我的同伴。
如果不是翠玉录,不是安兹乌尔恭的同伴,那安兹才不在乎最后找到的是谁。为了巩固大坟墓的安全,为了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没错,因为这样的理由,每个玩家的信息都弥足珍贵。可是那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亲爱的同伴们的消息,那就和其余的情报没有任何区别。就算找到了,安兹也不会允许他们作为大坟墓的朋友,与他的友人们一样被全体NPC所敬爱。
作为至尊的义务与作为铃木悟的欲望交织在一起。安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能靠呼吸将铃木悟的杂质全部排出去就好了。
但是,像是要回应安兹的不悦,一直坐的笔挺的迪米乌哥斯朝着安兹侧过身来。
“安兹大人,是在思考关于无上至尊大人们的事么?”
轻声细语的说出了安兹的内心想法的迪米乌哥斯真可怕。
“……嗯。”
迪米乌哥斯用像是在探寻着什么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主人。那双宝石眼睛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微妙的情意。
“安兹大人,为何不能将您的忧虑说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