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风用凄然的、纷惑的眼睛无言地看着他。
林长风道:“但”
“如果不是危在旦夕,我不会再让他冒险上手术台。”成则衷摆明态度。
成则衷再度送了林长风出门,尔后才按着在家时的常规计划,去泳池完成今日的运动份额。
成则衷脸上仍是不兴波澜,语气虽淡,却是举重若轻:“我不会再让任何医生给他动颅脑手术。”
因为现在身体状况特殊,戎冶的房门在睡觉时是不会关上的,在回房之前成则衷就看到大卧室里已经熄了灯,戎冶应是睡下了。
林长风露出喜悦的笑脸,卢婴闻言亦欣然微笑。
“柴明都告诉我了,关于手术的事,”林长风斟酌了一下,这样开口,“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则衷哥?我了解过,这位杜伦教授称得上是国际神经外科界标杆级别的人物”
“但我只观礼,你们另请证婚人吧。”戎冶沉声补充。
他游得比以往更久更多了一些,然后才回到三楼现在所用的那个房间洗澡。
林长风张了张嘴但无从反驳,只能哑然。
——走出这间房,左拐,就是一条宽阔的、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行至走廊尽头,再右转,几步后就可以抵达主人房的门前。
“长风,看着齐峰他们现在在戎冶那儿的待遇,难道你没有庆幸过?”成则衷淡淡道,分明是平铺直叙的话语却透着股残酷,“医生那时说,以戎冶的颅脑伤势和昏迷的时长,苏醒后能有这样的身体状况已算得上是非常幸运。可是谁敢保证,他再开一次颅,还能有这样的‘幸运’?”
林长风愣了一下,接着皱起眉带着深深无奈沉声叹:“则衷哥!我以为你总是通情达理,为何这一次偏偏如此固执?”
成则衷送他们到门口,林长风迈出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他将车钥匙交给卢婴让她先去车里等自己,然后便转身折返回来,看着成则衷道:“则衷哥,其实我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多大的人了,还是个哭包,不嫌丢人!”在这样的温情中感到赧然和不适从,他故意沉下声来数落林长风。
没有迟疑地,成则衷道:“我照顾他一辈子。”
成则衷没说什么,点点头示意他进屋。
林长风面露不忍,难掩忧戚,低低道:“可如果如果戎冶哥的状况恶化了呢?如果他的大脑越来越不好使,出现越来越多的毛病,怎么办?他会活得很难的,则衷哥!”
“做回兄弟也没关系——或者换句话说,至少现在还有得兄弟做,”成则衷沉声慢慢地说,黑白分明的眸中那偏执神色暗弱却深不可测,“我要他活着,并且就在我身边。”
收拾停当,成则衷望着镜中的自己的双眼,在其中看见深浓的墨色,更清晰地看见不动摇的决意。
成则衷冷静地回应:“手术结果,最大的几率是他会就此好转,次而是没有显着变化但病情仍然稳定,但剩下的概率呢?产生新的并发症、后遗症是其一,死亡便是其二。”
将他视作亲生兄长般喜爱、敬重——希望亲人能见证自己的婚礼又有什么错呢。
他看到成则衷虽认真听着,却一副无动于衷的寡淡神情,不由无声短叹。他重起话头道:“则衷哥,若是每个人面对手术与否的选择时都如此悲观,那么这世上会多出无数遗恨而终的病人况且,那血肿在戎冶哥脑子里,始终是枚定时炸弹。”
林长风好脾气地笑,好像戎冶批评得十分应该。
林长风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站起身,目送戎冶进了电梯才回到原来坐的沙发上去。
“你能在场就够了,冶哥。”林长风清楚戎冶现在多么不愿意见外人,却还是答应了到时出席婚礼,哪里还不满足。他感动得都有些热泪盈眶,连忙抬手拉开眼镜分别压了压两眼,站起身快步走到轮椅前握住戎冶的手,半蹲下来认认真真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他穿上睡袍,离开了卫生间。
两人重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成则衷让其余人都避开了:“说吧。”
慢慢的又聊了会儿,约莫半小时后,林长风和卢婴预备走了。
戎冶知道林长风就这么个面团脾气、只是偶尔才认死理犟驴似的铆劲儿直前的,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了。他又掀起眼皮看了眼卢婴,还是觉得糟心,不想继续坐在这儿满肚子郁闷地延续尴尬气氛了。
终于,戎冶半是妥协地、深长地舒出一口气,低沉道:“知道了,你们按计划办吧。”
“你想了解我的什么情况就问阿衷吧,他都清楚。我要先回楼上了。”戎冶也不管客人们的感受如何,完全将主人的礼数和风度抛到了脑后,手一挥,说要走便真的操纵着轮椅朝电梯方向去了,任性至极。
现在成则衷就以一步之遥的距离站在门框线外,目光投向房间里却不抬脚迈入,像一位非主人邀请便不得入
看林长风笑里带泪的,戎冶心头也是百感交集,将适才那股带着愠怒的厌恶冲得影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