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达杰在屋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盘坐下来。往常他独处的时候,不是在冥思就是念经,如今他决意破戒尝试做一个凡人,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心中茫然无措,甚至对即将到来的俗世生活有一些惶然。
茅草屋里传出欢爱的声响,一开始阿夏达杰感到窘迫。仿佛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看电视,电视里出现男女接吻的镜头,全家人似乎都在这一刻忙碌起来,却没有人去转台,唯恐被人发现自己的窘迫。
里面渐渐有了水声和肉体撞击的声音,他听到晏秋秋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而这样的声音,就在刚才,还呢喃在他的耳边。
阿夏达杰有些坐不住。他站起身,在茅草屋外踱步。屋内的煤油灯将两人的身影投在茅草编成的墙上,又从墙里透到了屋外。阿夏达杰不知何时在墙外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墙上抵死缠绵的身影。他问自己,他的离开究竟是因为晏秋秋的催促,还是对未知的退缩。他不明白,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为什么还会犹豫。
“小法师,让我吃了你好不好?”
“小法师,做我的药,抚平我的欲望好不好?”
“你去外面等一会儿。”
晏秋秋的话突然浮现在阿夏达杰的脑海,他意识到,在一墙之隔的茅草屋内,正在与另一个男人欢好的不是别的什么不相g的人,而是扬言要带他体验俗世滋味、探寻爱情真谛的晏秋秋,是他愿意放下毕生所求的人。然而此时,她却因为另一个男人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渐渐席卷上阿夏达杰的心头,他有些愤怒又觉得伤心。他不自觉地将自己和那个“前男友”对b,第一次关注到内心之外的事物。
晏秋秋和“前男友”的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香味,他们浸染着文明社会的习惯,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阿夏达杰忍不住注视着他们的身影,他们的快乐仿佛成了他的痛苦,他们的亲密讽刺着他的孤独。
墙面上的影子恍若来自地狱的魔鬼,化作巨大而可怕的妒火,几乎要吞噬阿夏达杰。
他的心中生出无数恶念,数不清的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涌上心头,如惊涛拍浪,兜头打得阿夏达杰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一时不知善恶喜怒,一时又分辨不出神佛邪魔。他向来平静的心绪翻涌如地底的岩浆,在凌冽的寒风中炙烤出一头的汗。
他的耳中充斥的不再是男欢女爱的声音,似乎炼狱之门洞开,恶魔凄厉的哀嚎穿过狱门萦绕在他的四周。
“她引诱了你!她辜负了你!她罪不可恕!”
“他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爱情!”
“你失去了一切,人们都会嘲笑你、唾弃你!”
“天亮之后,你就会成为世上最可怜、最可笑、最可悲的人!”
“晏秋秋要害你,他们要害你,所有的人要害你!”
“该死!”
“都该死!”
“他们都该死!”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阿夏达杰捂住了耳朵,却没能捂住恶魔怂恿的话语。他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闯进了茅草屋,举起煤油灯狠狠地掼向这对缠绵的男女,看火焰迅速点燃整个茅草屋,吞食屋内的人。火舌在寒风吹动之下侵袭附近的山林和村庄,所到之处尽是焦土。另一半好像从未离开过遮普寺,守在寝房的方寸之地,平淡地过完一生,直到寿终正寝突然发现自己一无所获一无所知。
“阿夏达杰!”熟悉又陌生的暴喝在身后响起,声音的主人推了阿夏达杰一把。他踉跄着跌倒在地,浑身颤抖犹如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师父……”阿夏达杰发现来人正是普拉萨利。他偷跑出遮普寺,终于还是被找到了。
“阿夏,跟我回去。”普拉萨利飞快地瞥了一眼墙上的人影,以为阿夏达杰被淫欲遮蔽了心灵。
“师父,阿夏破了戒。阿夏的心中有邪魔。”阿夏达杰被刚才因自己的恶念生出的幻象所震惊,进而生出恐惧。
普拉萨利以为阿夏达杰后悔逃出遮普寺,心中有些欣慰:“跟我回去,师父帮你驱除邪魔。”
“师父,阿夏破了戒……五y炽盛,五y炽盛原来是这般感受!”阿夏达杰的脸上恐惧与兴奋交织,彷如他的身体中一半是邪魔一半是神佛,两者那么近又那么远,“师父,阿夏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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