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电闪雷鸣。

    可以想象那个少年在黑暗的房间亲笔写下这些幼稚字眼时的模样，别的不提，至少勇气可嘉。不过，神通广大的醍醐家能把这些弄到桌上，就证明少年的努力是可笑的。

    “哥？”

    好像这不是他第一次淋雨了。这是他在东京淋的第二场雨，这一场雨甚至比上一场雨更为糟糕。

    对于这种规模的雨势，区区一把伞根本没有丝毫作用。顶着无作用的伞，下半身连同内裤一起全部湿透，天上的雷电连绵响起，时不时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一道炸雷。

    “不过，我的信息渠道更多，却能看到更多不同的东西呢。”

    时间静静流淌，舞衣子的话语一成不变的速度再次响起。

    “结果，他没有邀请你一起去中国，你也没有邀请他一起去欧洲，你们两个人的顾虑，在我的眼里，却是有点可笑呢。”

    舞衣子的眼睛转动，在没有开灯、只被月光静静照耀的茶几上，散乱摆放着一堆无聊的文件。

    推开起居室的房门，却意外地发现，头顶灯光亮度是最省点的那一档，身穿着清凉睡衣的梦叶和宫城美咲，就这么坐在家里起居室的桌前，好像在举行深夜对谈。

    窗外积攒已久的阴云中间，终于绽放出一道闪电。

    舞衣子收回目光。

    他冲进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把平时压根不会注意到的透明雨伞，顶在头顶，冲进了雨帘。

    总之，当第一颗雨水落到千临涯头顶的时候，他多多少少觉得自己有点咎由自取。

    路边的行道树在风雨中摇摆。

    “没事了，没事了，欧洲之行很快结束，我的琉璃子很快就会回来。”舞衣子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温柔地说，“一年之后，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谁知道到时候谁才是卑微的那一个呢？”

    少女总算完整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舞衣子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可惜背对着她的琉璃子并没有看到。

    如同千军万马般纷至沓来的雨声，终于在东京所有街头，隆隆响起。

    “你有没有想过，他看中的并不是你的财产、你的身世，他喜欢的是你，是你醍醐琉璃子本身，”舞衣子久违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他也许会抛下一切，和你远走高飞，也许已经暗地里下定决心像个凡夫俗子一样靠自己身躯的一把力量养活你，他不奢求你附属的其他一切，只想和清清白白的你在一起，也认真计划过，和你在异国他乡从新开展的二人生活，这样的未来，也许他认真思考过呢。”

    那是不知从哪个渠道弄来的醍醐琉璃子的个人简历、无犯罪记录声明、避难申请，甚至还有无聊的带有“醍醐家不被清算的理由”“郑重担保醍醐琉璃子的提请”字眼的等等文件。

    这番话让琉璃子身躯缓慢僵硬起来。

    “……”这话好像说中了少女伤心的地方，她再次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是如同落汤鸡一般回到家的。打开房门的时候，把伞骨已经变得跟五香凤爪一般的雨伞扔在玄关，浑身透湿的他，一只脚踩上木质地板，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雨水砸在身上会疼，这倒是新奇体验。

    舞衣子悠然将香烟扔进了玻璃杯。

    “可惜的是，最后关头，他还是在顾虑着什么，没有对你发出那个邀请。就如同现在的你，没有邀请他一起去欧洲一样。”

    舞衣子将她温柔地拥进了怀里，毫无保留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偏偏、偏偏这个时候才像个母亲……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我、我只是不想……”琉璃子缓慢支起身子，“我不想再在他面前那么……卑微。”

    谈话

    ……

    这感觉糟透了。

    不过也不算是完全无用就是了。

    当第二颗连同第二十颗雨水一起砸在他头顶的时候，他就不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了，这惩罚未免有点过分了。

    他开始在街道上奔跑。

    “你说的是他坚持要大闹茶会那件事吧？”舞衣子笑了，“确实呢，他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到了，却没有计划到你。”

    “如、如果他喜、喜欢我，他就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

    不知道在新宿御苑站了多久，又不知道多久前才浑浑噩噩的回头往家走，又不知道出于什么自虐心理没有打车，而且还走反了方向……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琉璃子呢？更别提那个千临涯了，他是最最喜欢你的人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又从琉璃子的眼中涌了出来，她双手抱住了母亲的腰，如同孩提时代一样，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不想再那么卑微地爱他了。可是，只要爱着他，我没办法不卑微，因为……我爱他，永远比他爱我更多……”

    “啪嗒啪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勉强把滑不留手的手机点亮屏幕，他才知道，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了。